公路蜿蜒盘旋在荒山之间，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和漫天飞雪。
大姐一马当先，脚步飞快。樊玉被许小鸥和尤野一左一右牵着小跑着。四人冲破暴雪，狂奔如同丧家之犬。
许小鸥透过雪幕，艰难的睁大眼睛，只见大姐身后，那把黑色手枪依旧大剌剌的悬在她的腰间。
毋庸置疑，刚才的生死关头，是大姐救了他们。可谁也无法确定下一刻，这个不知来历的人，会不会突然就将枪口调转过来，指向他们。
身侧，传来尤野的呼吸，艰难断续，粗重如拉风箱。
在刚才的缠斗中，尤野伤的最重，身体早已是极度透支。许小鸥心里便清楚，至多不过半小时，尤野就要撑不住了。
到那时，自己一个人带着樊玉，绝不会是大姐的对手。
想到这儿，许小鸥终于下定决心，侧头靠近樊玉，迅速说了句什么。
樊玉像是被这话击中了般，立即满脸惊愕地看向她。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许小鸥说。
樊玉眼中闪烁不定，想了又想，终于抬起头来，迅速朝许小鸥点了点。
见状，许小鸥微微冲她一笑，下一秒，眼中闪过一丝狠光，突然身子一软，重重地倒在雪地上。
积雪顷刻被震起，在冷风中四散飞舞。
“许小鸥！”
尤野猝不及防，眼看着许小鸥倒地，下意识地高呼了起来。
他迅速欠身抱起她的上半身，声音急切而慌乱，“你怎么了？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怀中许小鸥微不可闻的朝他眨了眨眼。
惊愕在尤野脸上转瞬即逝，他表情一滞，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大姐跑在最前方，听到身后重重的一声倒地响，也瞬间停步回头望了去过。
她问：“怎么回事？”
尤野此时已展开了身子为许小鸥遮挡风雪，闻声，侧过头来答道：“她的病又犯了，刚才在车上就不太对劲……”
大姐向他们走去，问：“她有什么病？”
“低血压，前两天才刚犯过一次。”
大姐此时已走到许小鸥身旁停下，单膝跪地，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脸。见对方却依旧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大姐也不由得眉头微蹙，道：“这里太冷了，必须马上找到个避风的地方。”
她边说着，边直起了身子问尤野，“先下山吧，你背她一会……”
大姐话音未落，忽然感到腰间一轻。
几乎是本能地，她的手向后腰探去，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
大姐心底猛地一沉。
她回头一看，小樊玉正站在十步开外，手中正紧紧攥着那支手枪。
“樊玉！扔过来！”
身后，许小鸥发出一声高喝，雪地中的樊玉瞬间反应过来，双手用力一甩，将枪朝许小鸥抛去。
与此同时，许小鸥也迅速借着尤野的力，从雪地中翻身而起。她稳稳接住了半空中飞来的枪，下一刻，立即展臂将枪口指向了大姐，一气呵成，毫无迟滞。
许小鸥面无表情：“现在，该你站远些了。”
此时此刻，她心中那张疑网终于彻底铺成了开——这个女人，如果真如她所说，是出来走活儿的，那么他们在刚才的混战中亲眼目睹了她的出手，就算她此刻不对他们动作，难保后面不会找人来封他们的口。
而且……许小鸥的目光微微一闪。
如果这个大姐不是道上的，而是警察呢？
这一路山高雪深，这位大姐随身携枪，身手非凡，出现得也未免太过巧合。说不定，早上次在掼县警局，那帮警察就已经起了疑心，之所以隐忍不发，伺机而动，就是为了彻底摸清他们的底细。
想到这儿，许小鸥眼神一凛，再次握紧了抢把。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今天都绝不可能放大姐离开。
大姐怔在原地，短短一瞬的失神之后，脸上却绽出一丝几乎不可察的笑意，她缓缓站直了身，眼神沉静地看着他们，似乎在打量，也似乎在掂量。
“配合的挺默契的啊。”她语气听来颇为赞许，但身形却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许小鸥从她眼里看到一抹冰冷的光芒，一时有些怔忪，低喝一声：“往后退！”
面对生死威胁，大姐却像是故意挑衅似的，竟抬步又往前走了一步。
她微笑着：“举得倒挺像样的。”
“往后退！”许小鸥吼着，双手再次一挺，枪口直指大姐的胸口。
然而大姐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再次抬步上前。
她闲庭信步，不紧不慢，斜眼瞥了瞥许小鸥的站姿，又笑道：“你这不对，手打直一点，脚分开一小步……别抖，以前摸过枪吗？”
看着大姐大剌剌伸过来的手，许小鸥咬紧牙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双手的握力不禁松动了些，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怎么？怕了？”
说话间，大姐竟自己将自己的胸膛顶上了了枪口，冰冷的枪管传递出森森冷意，她却仿佛视若无物，依旧微笑着，“来吧，按下扳机试试吧。”
眼见大姐贴上枪口的瞬间，许小鸥脑海中浮现出一片刺眼的白光，终于，手指不由自主地一按。
咔哒。
一阵塑料扳机声响起，像小孩手中的玩具，此情此景下，听来格外滑稽。
许小鸥的指尖还扣在扳机上，整个人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枪果然是假的。
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滴入脖颈却毫无知觉。逃亡至今，几度生死攸关，却从未有一次，如现在这般彻底的失控。
大姐的眼神也微微一变，露出一丝讶异，却很快掩去，低声喃喃道：“果然，你是真的敢开枪。”
但失态不过是一瞬，下一秒，大姐已恢复了先前的从容，她伸手往衣内一摸，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小玩意儿。
不等许小鸥反应过来，她忽地将那物件往天上一抛。
“砰——”
一声巨响巨响伴随热浪扑面而来，和刚才那两声枪响如出一辙。
许小鸥被撞的踉跄后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举起手臂挡在脸前，手中的“枪”也随之砸到了地上。
烟雾逐渐散去，刺鼻的气味仍在空气中弥漫。
大姐站在原地，微笑沉着的看着三人，说：“别见怪，一点小障眼法而已。”
许小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似从容，面色却已彻底沉寂下去，衰败如死灰。
她清楚，就在刚才那个瞬间，她完全输给了眼前的女人。
输了先机，也输了胆气。
大姐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待硝烟散尽，依旧一脸带笑的走上前来。
她说：“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作程继春，你们可以叫我继春姐。不瞒你们说，我最近遇上一桩怪事儿，正想找三位讨教下。”
说罢这话，程继春捡起了地上的手枪收入囊中，抬起头冲三人道：“走吧。咱们换个地儿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