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一条线
李貌2025-02-10 12:502,894

   “赵局,根据,根据白玛央珍辨认,当年那个造成她听力严重受损的高分贝声音,大概率就是藏戏中的双锣声。”

   窗外,天光初亮,空旷的会议室内,彭措一字一顿的向赵平报告,“而且,根据当年其他在场者的笔录,那天造成集市主要骚动的,正是一支藏戏队。”

   赵平眉头微蹙,“藏戏队?”

   “是的。”

   “你怀疑什么?”

   “藏戏团不是普通的戏班子,他们很可能是拐卖团伙的伪装。”

   彭措干脆抛出结论:“我猜想,在母女二人刚进入人群时,就已经被盯上了,这伙人先是利用巨大的双锣声分散了白玛央珍的注意力,后又趁乱带走了王璞璞!”

   彭措侃侃而谈,越往后说,情绪越激动,到最后收梢时,语调已高了八度。

   他又道,“赵局,现在正值雪顿节,镇上又在组织藏戏表演。王璞璞的失踪和死亡,虽横跨十二年,但时间节点却十分类似。如果拐卖团伙真是通过藏戏队来伪装身份,那么他们极有可能至今仍在沿用相同的手法——趁着节日,混入节庆队伍,趁乱下手。”

   “你的意思是?”

   彭措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果他们十二年前能做到一次,就说明这种模式行之有效。这么多年过去,或许换了一批人,但路数不会变。这不仅是针对个案的调查,甚至可能涉及连环拐卖。”

   听到彭措的话,赵平半天不语,他用指腹摩挲着桌面,像是在权衡。

  窗外,天光一点点渗透进来,映在他深色的警服上。

  霎那间,赵平思绪万千。

   那一天,那个年轻的母亲,在人群中紧紧的牵着她的孩子。烈日下,空气里翻滚着牛膻味与烤肉的焦香,世界喧嚣如潮,四面八方都是推搡的肩膀、腾起的尘土、催促的叫喊声。

  突然,一双举着双锣的手探出,带着自无间地狱而来的咸湿腥气,猝不及防时,在年轻母亲的耳边猛烈一敲。

   一瞬间,天地塌陷。

   等再回过神来时,低头一看——孩子呢?

   手里牵着的孩子怎么不见了?

   母亲不顾自己美丽的辫子散成了一片,疯一般挤到前排。终于,透过晃动的光线,她看见了那些踩着高跷、戴着面具的藏戏人。红色的,金色的,面具,夸张的妆彩,厚重的戏服,在阳光下晃出强烈的反光。突然,其中一个人似是唱到了某段唱词,噔的一个定身,甩回了头来,恰好与她撞了个正着。

  漆黑的阳光,透过透过面具的空洞反射出了一点光线。从那里面射出来的,有一双正在看着她的,黑洞洞的眼睛。

   想到这儿,赵平如被烫伤,猛地抬起了眼。

   他转头看向彭措,一锤定音:“去查。”

   彭措立刻挺直脊背,迅速颔首:“是。”

   他急不可耐,转身便要走,却又被赵平再次叫住。

   赵平似是此时才注意到了他的形单影只,皱着眉问,“彭措,巴登呢?”

   听到巴登二字,彭措眼神一跳,本欲开口,却又莫名顿住。最终,只低低说了句,“赵局,我去查案了。”

   “还有啥子表演哦!自从出了草原那个小女娃的事儿后,镇子里人心都乱成啥子样了,哪个还有心思看表演?”

   草原八九点的阳光,烈得能把人头发燎燃。地处镇西的戏台子一月前就搭好了,原本预备在雪顿节当天使用。但此刻,幡子已被取了下来,戏台四周的竹棚也被人拆得七零八落,乱糟糟地堆在一旁。

   说话的人是庆典的负责人,他朝身后努了努嘴道,“喏,警官你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再过几天,等工人腾出手了,就把这也破戏台子也拆了。”

   彭措问:“活动,活动取,取消了,你们,之,之前定下的表演呢?也全退了?”

   “对啊,全退了,有些班子还是从外地赶来的,得一一给人赔定金,亏是亏死了。”

   两人说这话时,一群脸上画着油彩的小演员们正从场内鱼贯而出。这帮孩子都是从周边各学校选拔出来的,原本排了个群舞,要为雪顿节献礼。如今节目取消,只得老大不高兴的跟着各自家长回家。

   彭措道,“那表演取消了,之前的演员名单还是有的吧?能不能给我看看?”

   “那得找找,这边请。”

   彭措跟着负责人往办公室去,结果一步还没踏进,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高门大嗓——“对对,就你手边上那个,不对,大姐,你得再够过去点……嗨,找个名单,费这劲儿啊!”

   大姐的声音也响起,没好气的,“表演名单找不到了,只有退定金的财报表,你看不看?”

   “哟,那可太行了!”

   负责人惘然不知,抬步就要进去,彭措却已然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巴登正站在桌前,双手并用的指挥着工作人员找名单,听到门开,余光一瞥,正好对上了彭措的目光。

   两人同时愣住。

   悬浮在空气中的噪音也随之凝固了一瞬。

   “哟。”

  巴登嘴巴比脑子快,招呼都甩出来了,才想起了两人嫌隙未消。赶紧将高举着的手收回裤兜揣住,“这么巧?”

   彭措没应声,只是盯着他。 霎那间,巴登只觉后脑阵阵发凉,眼神赶紧躲开,“彭措警官,有啥贵干啊?”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下意识往两人之间扫了一眼,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各自低头装忙。而彭措依旧没说话,只是走到桌前,目光落在摊开的财务表上,淡淡道:“那,你,你又有何,贵干呢?”

   巴登干咳完,伸手挠挠头,一时竟也结巴起来:“嗨,我,我这不是……嗨,我也看了那孩子的案卷!结果,结果发现了一个事儿——彭措,你听着啊。”

   巴登原本有些局促,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着,像是随时准备被彭措冷脸弹开。但一说开话,他的状态回来了。

   “我发现12年前那孩子失踪时,也是在雪顿节前后,我就想,嘿,为啥当时广场那么多人,没一个人看到她是咋消失的啊……这事儿很蹊跷啊!一般孩子走丢了,不是自己迷路,就是被人抱走,可那天镇上人多得跟下饺子似的,谁家孩子能那么轻飘飘地消失?我就寻思,要是她被谁给一把裹走了呢?然后我就看到,有目击者说那天镇上在办藏戏表演了。你想啊,如果犯罪分子伪装成藏戏演员,披着大袍子,戴着大面具,人堆里一钻,谁能认得出?再加上当时锣鼓喧天,谁注意一孩子的喊声啊……”

  他讲得兴起,整个人眉飞色舞,先前的尴尬也被他自己化解得无影无踪。彭措原本还带着点冷淡的情绪,但听着听着,眉心突然动了一下。

  他们竟然查到一条线上了。

   彭措本附身在翻名单,闻言,忍不住抬头飞快的瞥了对方一眼。

  巴登兀自不觉,还在念叨:“然后我一想,这次雪顿节又有藏戏队来演,咱们不盯一眼,怎么对得起这丢失的孩子?说不定他们这回又要……”

  巴登说到这儿时,察觉到彭措的动作突然一顿,立刻探头过来。

   “咋啦?”

   彭措的手停在了某一栏。

   那是一笔未领取的退款记录。

  退款是三天前发起的,后来几乎每天都有团队来办理退定手续。可唯独这一栏,静静地躺在表格里,始终无人认领。

   巴登顺着彭措的视线扫过去,立刻皱起眉:“这支戏班子……咋个回事?电话没打通?”

   负责登记的财务抬头看了看两人,解释道:“打过了啊,大前天就联系过了,说派人来取,可一直拖着,昨天又问了一次,还是没来,今天电话打过去,干脆没人接了,嘿……”

   听到这话,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回头对望了一眼。

  片刻后,彭措毫不迟疑,直接问财务:“他们,有,登记,地址吗?”

   财务翻了翻手边的记录,迅速报出:“有,报过住处,登记的是镇南那家‘天缘客栈’,但……”

   财务的话还没来得及补充,办公室的门就被风带得晃了一下,再一看,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奔了出去。

  出了办公室,彭措和巴登手脚并用,往停车场一路疾奔。谁料正准备掏车钥匙,迎面便撞上了自活动现场门口而来走来的一对男女。

  目光刚一对上,彭措立马收住了动作,巴登堪堪刹住后,也不由自主的“诶”了一声。

   眼前站着的——正是那对古里古怪的,就在昨天还为追踪佟铁金和卫东的事儿与他们碰过一面的,名叫平夏和樊星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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