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在经历了白天的可怕事件后,当天晚上我又发起高热来。
明明我是个瞎子,白天的画面我什么也没看到,可在发高热的那段时间里,脑子里却出现了很多可怕的画面。
狼狈逃窜的路人,血花四溅的茶楼,袁毅一行人带着我不断逃离。
我眼睁睁看着袁毅警卫员那一群人一个个倒下,最后袁毅也死在我面前。
剩下我一个人最后也因子弹穿膛而死。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这个梦魇中解脱出来。
“阮阮你终于醒了,身上哪儿不舒服的,告诉哥哥。”
这声音,是袁毅?
我不敢相信,如此沙哑颓废的声音竟然会是袁毅。
“阮阮没事了,哥哥不用担心。”
比起高热时的梦魇,现在虽然身体还有些疲软,可确实是好太多了,至少我整个人是清醒的了。
袁毅拧了毛巾给我擦脸,我本想自己来的,袁毅却不愿意松手。
“对不起,阮阮,这次是哥哥不好,以后哥哥再也不会丢下阮阮了。”
“阮阮不怪哥哥。”
真的不怪的,那自然是假的,毕竟让我遭受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人。
只是现在,我不仅受制于他,还有求于他,我不能说。
“阮阮本就是一个累赘,是阮阮拖累…… ”
“胡说。”我话还没说完便被袁毅打断了。
“阮阮怎么会是累赘,阮阮永远不可能是哥哥的累赘。”
……
我虽然清醒了,可这场高热却持续了好些天。
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等我整个人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而此时,也已经是冬天了。穆城的冬天格外的冷,外面下起了雪,冰寒刺骨。
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整个人都疲软了。
当小莲推着我走出房门的时候,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冻得我直打哆嗦。
太冷了,冻的骨头都僵了,原本的计划瞬间被我抛之脑后。
我正要让小莲将我推回去,袁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天这么冷,阮阮怎么才穿这么点儿?”
话落,一件带着余温的大衣被披到了我身上。
“你看看你,脸都冻红了。”袁毅说着,伸手揉了揉我的脸颊。
“阮阮要想出去走走的话,改日可好,今天太冷了。”
袁毅说着,不由分说将我推回了房间里。
很难想象,当初那个暴戾冷酷的袁毅,在短短几个月内竟然会变成如今这副温柔体贴的好哥哥模样。
若不是我经历了袁毅的整个转变,我也不敢相信,袁毅前后的性格反差竟如此之大。
想来他应该是爱惨了那个阮阮,才会对着我这个长着一张相似脸皮的替身爱屋及乌。
“阮阮本就是想去找哥哥,顺便透透气的,既然哥哥来了,这大冷天的,阮阮自是不出去了。”
我现在这副破身子,确实经不起太多折腾了,这大冷的天气,但凡受个凉,我不知道又得在床上躺多久。
“哥哥,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有结果了么,我…他们呢,他们都还好吗?”
……
10
腊月十五,宜嫁娶。
穆城发生了一件大事,袁府大少爷袁毅要成亲了。
房间内,我坐在床边上,听着外面吹锣打鼓的动静,心中一片忐忑。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外面传来了木仓响声。
终于来了么,我摸索着往门的方向走去,想要了解了解外面的动静。
我刚走两步,房门被人猛的撞开了,把我吓得一哆嗦。
“小姐快跟我走,外面打起来了!”
小莲一边哭喊着一边扑过来,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她的力气很大,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拖着往外走。
“少帅让我带你去后门,少帅安排了人在那里,会送我们离开的。”
后门安排了人送我离开?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步计划?
想到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在被拖着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我猛地伸手,胡乱中抓住门框。
“小莲,外面太危险了,我们就待在这里,不走。”
“小姐,这是少帅的安排,你就跟我走吧!”
小莲力气很大,她抓着我得袖子往外扯,我已经隐隐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但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跟她走,我用尽全力死死地扣住门框。
与袁毅商量的计划中,并没有提到这一步。
况且,即使袁毅要送我离开这里,也绝不会是派小莲过来。
所以小莲很可能有问题。
“小姐,既然如此,就别怪小莲对不起你了。”
小莲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脖子处突然传来一道针扎般的刺痛感。
下一刻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脑袋疼的像是要炸裂一般。
虽然看不到眼前的情况,但听声音,周围似乎有不少人。
耳边除了脚步声外,最明显的便是小莲惊恐的哭叫声了。
“白恒哥哥,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呀。”
白恒似乎没有搭理小莲,小莲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想死…白恒哥哥,我……”
小莲的话还没说完,被白恒粗暴的打断。
“哭什么,有这个女人在,死不了。”
白恒说话间,似乎还踹倒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直以来白恒都是表现的一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模样,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暴躁凶狠的模样。
小莲似乎被吓着了,不敢再大声哭泣,只敢小声的抽抽噎噎。
这时,白恒似乎也发现我醒了,抓着我的后背衣服将我整个人拎了起来,拖着我往前走。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看不见的环境,未知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可怕。
“你要干什么?”
我说话间听到了窗户开启的声音,下一刻我被白恒往前一推,大半个身子从开启的窗户那里探了出去。
白恒拿木仓抵着我的后脑勺,而他则躲在我背后。
“袁毅,让你的人把车给我开到这里来,不然我杀了她!”
白恒说话是吼着说的,而我探在外面的身体明显感受到强劲的风力。
这似乎是一个很高的地方。
“你跟他说。”白恒说着拿木仓顶了顶我的后脑勺。
我说?我说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白恒突然开木仓,肩膀处一阵刺痛,我不受控制的惨叫出声。
11
我痛的浑身直哆嗦,白恒却拿着木仓往我肩膀的伤口上使劲戳。
“告诉袁毅,让他救你,我们要是走不掉,你也别想活!”
耳边是白恒满含威胁的声音,这时我也终于听到了袁毅的声音。
“车马上送过来,你别动她!”
袁毅的声音从底下似乎稍远的地方传来,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我只给你十分钟,要是十分钟车还不到,就别怪我这子弹不长眼了!”
白恒说完,将我拉回来,扔到地上,随即又关上了窗户。
身体重重的磕在地上,但这点痛跟肩膀上的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我蜷缩在角落里,痛的止不住颤抖。
听着白恒同其他人谈话的内容,心里一片冰凉。
他们并没有放我离开的意思,我跟着他们走,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很快,外面传来动静,车到了。
白恒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又拉到窗边,借着我的身体做掩护,查看外面的动静。
大半身体悬空在外,电光火石之间,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在白恒要将我拉回去的时候,我身体猛地往前一跃。
“阮阮!”
耳边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袁毅凄厉的呼唤声,下一刻,我重重的摔到地上。
可真疼啊,疼的像是被人千刀万剐了一般。
脑子里的意识越来越薄弱,我隐隐感觉这次我应该活不下来了。
不过也好,终于解脱了。
“阮阮,阮阮。”
袁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我似乎被他抱进怀里快速移动。
“阮阮你坚持住,哥哥带你去找医生,别怕,啊。”
视野范围内漆黑的一片,我看不到袁毅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能感觉到他的着急和担忧。
“其实我…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不…叫阮阮,我叫…叫……”
最终我也没能说完我的名字,不过也无所谓了。
我解脱了,阮阮的一切都将与我再无关系。
番外
这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五年了。
我的知然,也离开我五年了。
我一直唤她“阮阮”,直到她死后,我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许知然。
那年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阁楼坠下,我抱着她往医院去求救,可她因为伤势过重,还没到医院便去了。
手下的人以为我对阮阮念念不忘,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真念念不忘的是许知然,不是阮阮。
我不知道对知然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离不开她了。
起初因为她那张与阮阮相似的脸,我确实把她当做阮阮的替身。
我出身高贵家世显赫,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大,在阮阮那里我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挫折。
后来我也意识到,我对阮阮谈不上太多感情,只是一股不甘心被别人比下去的执念罢了。
知然对着自己腿开木仓那件事不是我的本意,我当时只是想吓吓她。
却没想到她真的对自己开木仓了,看着她昏迷发烧虚弱的模样,我终于意识到,我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后来,知然失明了。
虽然心疼她,可其实我心底某个地方却是阴暗的高兴的,因为这样知然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后来,知然找到我,说需要我帮忙。
那时我才知道,白恒有问题。
知然因为失明的缘故,听力格外的敏感,她躲在柜子里时听到外面有人路过时说话的声音,似乎正是白恒。
我安排人调查后发现,白恒确实有问题。
府上有内奸的事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暂时还没调查出来。
而白恒是老管家的孩子,老管家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有老管家的身份在,这才忽略了白恒这个人。
也是在调查后知道,白恒叛变的事,连老管家都不知道。
白恒知道我对知然的重视,而知然又极其在乎她的家人,所以想用知然和她的家人威胁我。
在知然找我帮忙的时候,我提出了引蛇出洞的计划。
这计划本身不需要知然参与,可由于我的私心,我想借着这次机会娶她,这才将她拖下水。
这件事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我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害了知然的性命。
我并不知道小莲已经被白恒收买,没想到因为这一时疏忽,害的知然被绑。
最后,我眼睁睁看着知然死在我怀里。
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五年,我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我要去找我的知然了。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
我站在茶馆二楼的窗户前,拿着木仓对准街道上乞讨的瞎眼乞丐,按下扳机。
在知道知然的眼盲是白恒注射病毒一手造成的之后,我便没准备留他性命。
只是后来,知然死了,还死的如此惨烈。
我的知然遭受了多少罪,我怎么能轻易放过白恒。
我让人弄瞎他的眼睛,拔了他的牙,丢在大街上,我还派了人盯着他,不允许他有自杀行为。
如今五年过去了,我要去找知然了,他自然也得跟着下去赎罪。
知然,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