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羡好整以暇地,把春分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口中啧啧称奇:“这完全违反了重力学,牛顿的棺材板盖不住了呢!”
“什么重力学?什么牛顿?桃羡你赶快想办法放我下来啊。”
桃羡突然凑近春分,仔细盯着她的眼睛,凑得如此近,几乎呼吸相闻。
“你……你要……做什么?”
春分吓了一跳,这到底是不是桃羡?这里这么昏暗,别不是什么山精树怪冒充的吧。
“你在这里挂多久了?”桃羡眯眼。
“小……小半个时辰有了吧!”
春分不明白桃羡问这个做什么。
桃羡摸着下巴,蹙眉沉吟:“这不科学,倒挂这么久了,没有面部充血,眼睛也不红,毛细血管还好好的,嗯……!”
“桃羡!!!爱救不救!!!”
春分心头火起,她百分百确定,这就是桃羡,这是故意看她出糗么?
桃羡掏掏耳朵,撇撇嘴:“好了好了,这不就来了么?你一个小仙子,要注意风度,不要这么大吼大叫的,要处变不惊,懂么?”
桃羡喋喋不休,手下也不慢,刚才她仔细看过,春分可能是被吸在某种类似结界的东西上。
那结界可能还附带空间类的法术,因此,春分没有受到重力影响。
不得不说,不论做人还是做妖,都得多学习,幸亏当年在地球那个位面的时候,跟着小源蹭了一学期的课。
桃羡不禁感慨,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当然,在这里,法术才是力量,她控制着法力,小心翼翼地想将春分慢慢从坑壁上剥离下来。
可惜,吸力太过强劲了。
桃羡只得将狼萱萱和乌硕一同唤进来,有两个大力士帮忙,把春分从坑壁上揭下来,就容易多了。
“噗通”一声,伴随着“哎哟”一声娇呼,春分顺利地落了地。
呃……只不过,脑袋先着了地。
“你们就不能稍微托着点我么?脑袋砸地很痛的,要怜香惜玉,懂不懂?”
春分揉着脑袋吐槽。
“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你的救命恩人们的?再说了,谁让你用这种高难度动作挂上去的?”
桃羡挑眉,倏地,她又想到个问题:“对了,你是怎么挂上去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跟着红线的感应追过来,就看到一个黑色影子进了这个坑,我就跟着进来。”
“然后就这么倒立着挂上去了?”桃羡插口。
春分白了她一眼,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摆个倒立姿势挂着?
在春分的叙述中,桃羡才知道,影子进了那面坑壁。
春分自然是要跟进去,但是这坑壁绵软不着力,春分蓄力硬往里冲,结果就被弹了出来,还被吸附在结界上。
春分双手无法结印,法力低微又召唤不了储物口袋里的法器,结果,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挂着。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桃羡盯着春分的眼睛。
“什么?”春分还在揉脑袋。
“你那半吊子追踪术,施术都半小时了,你追过来还能看到人影?”
春分一愣,也是啊,那她看到的是什么?
她突然惊叫一声,弹到桃羡身边,紧紧地抱着她的胳膊,浑身似筛糠,颤声问道:“这里……不会有……鬼吧?”
“啊?你一个小仙子,会怕那种东西?”桃羡不可置信。
仿佛为了映衬春分的紧张,那面坑壁倏地晃了一下,桃羡看过去,这怎么跟果冻似的,还Q弹Q弹的?
坑壁晃动间,还传来“呜呜”的空啸,听起来,就像是地府传来的鬼哭。
“啊~,真的有鬼!”春分一张小脸,用力挤在桃羡胳膊上,一动都不敢动。
“少来!有鬼我也给它捏爆了,这可能是结界要开了。”
桃羡用力挣了挣,竟没挣脱开,不禁惊讶,看不出,小丫头力气挺大啊!
坑壁的晃动,还带来一道霸道凌厉的攻击,桃羡不擅战斗,对这种攻击感应并不强烈。
乌硕敏锐地感应到了这种攻击,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全身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为此颤动,小拳头不自觉地捏紧,尤其是双腿,肌肉紧绷,随时都能跳出去。
“姑奶奶快让开!”
乌硕一把推开桃羡,正对着坑壁,稳扎马步,扭腰,摆臂,冲拳。
预期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相反,那攻击突然转化成一股强大至极的吸力。
刚好借着乌硕出拳的冲劲,像一张大口,一下子就将乌硕吸了进去。
“小硕!”桃羡急了,孩子才带了半天不到,万一出事了,怎么跟乌族交代?
眼睛一撇,乌硕腰上的粉光索还露了一小截在坑壁外面。
桃羡伸手,一把将粉光索吸在掌心,尾端在自己胳膊上绕了好几圈。
刚绕好,就觉得对面传来一股超大的吸力,桃羡站立不稳,也被拉到了坑壁面前,半个肩膀已经进了坑壁。
她鼻尖冒汗,咬紧牙关,死命硬撑,结果,还是一寸一寸地被坑壁吸过去。
一切发生太快,春分反应过来时,桃羡已经小半身子进了坑壁了。
她一个前扑,抱紧桃羡的腰,还试图伸手去够她手臂上缠绕的粉光索。
狼萱萱也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二人,全身肌肉贲起,合三人之力,依旧扯不过对方。
坑壁猛地晃动一下,“咻”地一声,所有人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似的。
— —
四周一片灰蒙蒙,灰色中,隐有黑色树影,树影不高,却枝杈分明。
有风吹过枝杈间,呜呜声奏成一首曲子,曲调间,似有歌声相和。
“囿鳞山内囿鳞谷~”
“囿鳞谷中囿鳞族~”
“囿鳞于此不得回~”
“鳞族何时脱囿归~”
祁支无停下前行的脚步,侧耳倾听幽远空灵的歌声。
歌声婉转,思乡之情,哀怨恸人。
隐在结界中的祁支无特意靠近枝杈,仔细看了一下,这些并不是普通的树,一棵一棵均是高大的珊瑚。
那黑影不断在珊瑚间闪现,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快忽慢。
却都是往一个方向前行,似乎在引诱祁支无去某个地方。
“祁哥,如果这是诱饵,会不会太低端了些?”祁支无的耳钉微闪。
“祁哥,你看!”展无在耳钉中,突然发现祁支无脚下的异样。
“祁哥,看你的脚印!”
祁支无低头,只一眼,就微微叹息,怎么就忘记脚印了?这隐身也是太自欺欺人了。
他默默升空,只微微离开地面,御空而行,速度极慢,尽量不带起风声。
果然,没了脚步,前面的黑影便倏地停了下来。
但,也只是微微顿了顿,又继续前行,只是,不再像先前那样闪动跳跃不休。
不多时,影影绰绰的珊瑚树越来越稀,应该是走出了这片珊瑚树丛。
面前,是一大片高大的楼宇,只是,隐在灰色的雾气中,显得阴森无比。
那黑影进了中间最高的那栋。
祁支无靠近了才发现,黑影进入的并不是高楼,而是一座高大的牌坊,上面隐约有字。
“囿鳞坊。”
祁支无念出牌坊上的三个大字。
展无惊奇:“天哪,祁哥你居然认识这种文字?长得倒是方方正正的,有点像汉字,但是非篆非楷非繁非甲,我是一个都不认识!”
祁支无心里疑惑,展无不认识?那自己为什么会认识这种文字?
默默进入牌坊,黑影赫然出现面前。
那是一道穿着黑色披风的身影,超大的兜帽罩住了整个脑袋,就连面孔都隐在兜帽的阴影中,从上到下,严严实实,分毫不露。
“我知道你在,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兜帽下传出一道略显苍老嘶哑的声音。
“引我来,就是让我看一个傀儡?”
祁支无撤去隐身结界,但是护身结界依旧在。
“傀儡?哼,他算什么傀儡?临时拿来用一下而已。”黑影不屑。
“不经同意就随意使用别人的身体,你不觉得这么做,剥夺了别人的自由么?”
“哈哈哈,这里,是被遗忘的罪恶之地,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都被剥夺了自由。”
“而他,也曾剥夺过别人的自由,把他做成傀儡,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从一个罪者之地,到另一个罪恶之地,真的,不珍惜一下重生的机会么?”
祁支无冷不丁打断黑袍人的话。
“你……你是……谁?”黑袍的兜帽抖了抖。
祁支无传音:“自然是带你一同重生之人。”
黑袍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惊讶出声:“大……哥?”
“看来你还没忘记我。”
“大哥,我……!”
“为什么?”
在祁支无眼神的逼视下,黑影渐渐生出些怯意。
“不要再做错事,离开他的身体,趁你还未铸成大错,及时收手,跟我走。”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他们将鳞族生命视为草芥,随意凌辱虐待,任意买卖,这就对了?”
“我不过为鳞族讨回公道,就是错了?他们又何曾为自己的行为忏悔过?”
“让我收手?当着这里所有怨魂的面,你告诉我,如何收手?如何一身轻松地跟你走?”
黑袍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说话间,激动地扬起双臂。
随着他扬臂的动作,一道道阴森的哭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呜呜呜……偿命……偿命……!”
“好痛苦……好恨……呜呜……!”
“呜呜……回家……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