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芙沉抽泣出声，一遍遍去擦流下的眼泪，“我知道。”
她能感同身受，亦能明白那种愿意付出一切的爱。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格外的难过。
事情虽不是因她而起，可还会控制不住的去想，如果父亲母亲没有护着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因为沾上了亲人的鲜血，她才能好好的活下来？
那种钝痛让她胸腔如被冷水撑胀起来，下一秒就会破裂开来。
好在她也不是大事当前情绪外露的人，擦干净眼泪转身就一脚用力对着嘉帝脸上跺了下去。
她狠着神情，脚尖在他脸上的慢慢往下碾，直到碾到他脖子的伤口处，狠狠踩了下去，血液一下子迸射在了她的脚底。
“你们为什么忌惮我身上的煞毒？”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感觉到，不管是李家还是他，对她的容忍度都比较高，也最多嘴上功夫厉害了一点，但从来没有真的对她动过手。
曾经有多疑惑，现在她就有多肯定，他们就是忌惮她身上的煞毒。
可这煞毒在她身体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如果不是阿娘跟她说，她自己完全察觉不到身体有什么变化。
嘉帝目光惊疑不定，痛哼着解释，“我只知道楼氏女十六岁开始通晓逆天改命的能力，你又身中煞毒还能好好长大，是楼氏一族两百年来唯一拥有两种能力的人。”
“李家想利用你，只能以利相诱，不敢对你逼得太狠，更怕你不受控制，反过来对付他们。”
“而王张两家，一直都是主张在你十六岁前杀之而后快，但受到虞家，李家和黄家的阻拦，所以一直未曾得手。”
他费力抬起头，看着这张与楼柒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觉得嘴里发苦，“但现在几个家族盟约已破，王张两家没有牵制，一定会对你痛下杀手，你……多加小心。”
就算他这辈子得不到楼柒，也不希望虞芙沉与她一样死于三大家族手中。
只要虞芙沉活着，能让他偶尔看到这张脸，他就觉得楼柒还一直活着。
“别假好心！”虞芙沉一脸杀意，脚下更用力几分，踩着他涨紫了一张脸，喘不上气来的伸手乱抓。
陆凛上前制止她，“如果他突然死亡，会造成社稷动荡，你暂且先留他一命，等大仇得报再来收拾他。”
虞芙沉猛的转过脸来，气愤质问，“他也是我的仇人！就因为是你皇兄我就要放他一马吗？”
虽然心里知道这点无可厚非，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极其的失望和难受。
那种一直以来的信赖感，倾刻间在她的心里轰然倒塌。
陆凛目光平和，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我没有阻止你报仇的意思，但不是现在。”
他看了一眼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嘉帝，轻叹口气，“他毕竟身处皇位，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连整个王朝，只要他现在一死，各方盘踞的势力必定势如水火，想要问鼎那把龙椅。”
“到时候各国蠢蠢欲动，我们顺嘉民不聊生，内外夹击之下，定会遭受重创，无处为家食不裹腹的永远是黎民百姓。”
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小腿肚，把脚从嘉帝的脖颈处拿开。
扳正她的双肩，认真的看着她，“小宝儿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安定好天下局势，到时候一定亲手把他交给你处理。”
一个不能给百姓带来好处，反而利用自己的私心祸乱朝堂，这样的帝王，不配坐上那把龙椅。
没有治才之能可以广纳贤才，可一个帝王若是带头扰乱律法，那就真的没得救了。
虞芙沉垂着头没有说话，好半天才抿着唇推开他，转身走出了尚书房。
她知道陆凛说的是对的，也知道应该这样做。
可心里就是堵得难受，不敢再去看嘉帝那张脸，生怕忍不住一个冲动就结果了他。
嘉帝躺在地上，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一种想要解脱的渴求感。
摸了一把颈间的血，突然就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到最后笑声中已然带着哭腔。
他任由自己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眼泪顺腮而下。
从他答应交出楼柒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像被挖空了一块，那个时候强撑着，现在一个人的时候，那种空洞快要把他吞噬进去。
他知道自己脸去思念什么，也没有脸去强求什么，但这心里就是疼痛难忍，喘口气都有种被针刺的痛感。
虞芙沉站在尚书房门口，用力的吸气好久才平复了一些情绪。
陆凛跟在她身后，“我会派人去圣女殿接出你母亲，与黄端阳一起送到虞府去。”
他顿了下，有点委屈似的拉着她的手臂晃，“小宝儿是不是生我气了？”
见她还是没有回头，语气都快要哭出来似的，“小宝儿要是不理我，我就真的生气的。”
末了还用力的补上一句，“哄不好的那种！”
虞芙沉被他拉得有点烦，不过心情的确没有那么沉闷了，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你少说点话，我心情差的很。”
免得到时候有气发到他身上，那可怨不得她了。
陆凛软弱无骨的靠在她后背上，撒娇似的蹭啊蹭的，“我不管！你不理我我就要闹，闹到你理我为止！”
他两只手把她的腰圈得紧紧的，“小宝儿凶起来的样子真是吓死人了，我刚才都走路腿都是抖的。”
不满的哼了两声，“小宝儿得赔偿我才对。”
虞芙沉被他闹得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头疼的转开话题，“赶紧接上我娘亲，我们回家去吧。”
陆凛悄眯眯的抬头看她，终于吐了口气，“好，听小宝儿的。”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哄过女子，别人不知道，但以他的了解，虞芙沉是吃这一套的。
好在在她心里还是有几分份量的，不然遇到这样的事，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再不说一句话。
毕竟杀她亲人的是他皇兄，说一千道一万，她不喜欢陆氏一族也是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