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只有发生了才会知道,原来人心这么经不起考验。
他既心疼她的处境,又痛恨伤害她的人。
魑魅魍魉都趁着她最艰难的时候,想给她致命一击,没有谁想过她还只是个才十六岁的女孩。
本该被父母亲人娇宠在掌心,却因为命运被推着成亲又休夫,不便要手刃那么强大的仇人,还得接受随时会死的头顶利刃。
明明那么勇敢那么坚毅那么诚挚,那些她最信任的人为何还要雪上加霜?
他假寐起来,平复了许久心情才缓解点。
罢了,有些事必须要自己面对。
他可以今夜派人杀了虞禅,制造一个不伤害她的假象,但还是觉得她需要经历这些才能成长。
有他护着,总归出不了大乱子。
回房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禁有几分自嘲,想他也是征战沙场,差点马革裹尸的人,又向来冷情冷心,更不在意旁人的情绪。
没想到这么点事发生在虞芙沉身上时,就一会担心她的心情,又纠结该不该帮她处理,想她成长又不愿她受到伤害。
转头看向窗外,满空的繁星明明灭灭,他似乎看到了虞芙沉那张明艳的脸,正冲他甜甜的笑。
不禁失笑,得,现在连睡觉都不放过他了。
第二天一大早,刚练完功,严墨就拿着一个大盒子过来,“王爷,玉镯拿回来了。”
陆凛拿汗巾擦着脖子的汗,随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抛给他,“可以,给她送去吧。”
“是。”
虞芙觉正坐在院子里梳头,收到玉镯时还意外了一下,“真是一模一样啊。”
严墨不忘给自家王爷邀功,“王爷一直惦记着这事,属下也不敢不上心。”
“那你替我多谢他。”
他为难的挠头,“三小姐还是亲自谢王爷吧,属下去谢,王爷可能会觉得属下太碍眼了。”
虞芙沉‘噗嗤’一声笑出来,“别贫嘴了。”
等人走了,她取出玉镯套在手腕上,油润的白玉镯剔透玲珑,料子比之前虞禅送的还要好上三分。
迎着阳光左看右晃了半天,脸上都是欢喜。
史影之刚踏进院子,就被她脸上明晃晃的笑容给刺到了。
收拾了一下情绪,才露出一个大家闺秀的笑,“沉儿这个镯子倒是不错。”
虞芙沉收了笑,重新拿起木梳梳头发,神色淡漠。
史影之也不觉得被冷待,笑吟吟的上前从她手里拿过梳子,一下一下给她把后背的黑发梳顺。
“沉儿这首饰素净了点,不如今日我们出去走走,姐姐给你挑两件。”
呦,还真是高估你了,这就按捺不住了?
虞芙沉暗自翻了个白眼,神情却十分别扭,“你身子好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史影之欣喜的梳子都掉在地上。
见她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才双手放在她肩上笑出声来,“能得到你的原谅,我比什么都高兴,身子怎么会不好。”
见她没有一丝排斥,心中轻蔑一笑,面上却越发真诚起来。
她从小翠手里接过木梳,梳顺后很快给她头顶盘了一个花-苞头,配着她今日的衣服,选了两朵浅紫色的珠花带上。
走到前面来,与有荣焉边看边点头,“沉儿长得好看,稍微打扮一下更似天仙下凡。”
虞芙沉羞红了脸。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最喜欢给你梳各式发型了,又没有那么本事,每次都梳得乱七八糟的。”
“自然记得,我都被你折磨得睡着了,你还不放过我。”
“你怎么不说自己贪睡?”她笑着打趣。
虞芙沉被她说得难为情,不过也没有了刚才的拘谨,“影之姐姐就喜欢取笑我,阿娘向来说我没有姐姐贤良,因为我都被臭骂过多少次了。”
她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姐姐还记不记得,我十岁生辰那天,偷偷在后厨尝了一口酒,晕得连阿娘都认不出来了,后来等酒醒了阿娘拿着棍子追着我打,姐姐还替我挡了一下呢。”
“哪里是一口?”史影之在她对面坐下,无奈的摇头,“当时怎么劝你都不听,抱着一坛酒喝得酩酊大醉,吓得我一直哭。”
连这样的细节都知道?
虞芙沉心漏跳一拍,笑笑没有说话。
心脏上却好像被一块湿汗巾紧紧裹住,有点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这件事能知道的只有身边的几个人,当时她的醉态实在不雅,阿娘把她偷偷带回了房间,外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事。
本来是故意说喝了一口去试探她的,没想到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突然有点胆怯,不知道在前面等着她的是不是她能承认得起的。
史影之倒是很自然,“我带沉儿出去买几件首饰吧,女子还是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虞芙沉目光微暗,“好。”
同样的长街,与不同的人逛心境是不一样的。
再次过了昨日那家首饰店,她一点挑选的欲-望都没有,再加上心中有事,只像个木偶坐在那里任由史影之给她试。
可能也看出来她情绪不高,史影之也没有多说话,给她挑了两根步摇,让掌柜装了起来。
“再给沉儿买两身衣服吧,我看你这次出门一个丫鬟都没有带,身上穿的都是简练的衣裳。”
“你长得这么漂亮,就该穿些鲜艳的衣裙。”
“算了吧,陆凛让人给我做了许多衣裙,我自己嫌麻烦。”
史影之沉默了一下,“也好。”
两个人并排往前慢慢走,一时无话。
过了一息,她随意的笑问,“你平时都是直接叫摄政王的名字吗?”
“是啊,陆凛说了名字就是用来叫的,我与他之间不需要那么多见外。”
虞芙沉敏锐的感觉到什么,试探的问,“影之姐姐与哥哥是不是快要大婚了?之前听阿娘说你们的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哪有那么快。”史影之几乎没有犹豫就否定了,“我与虞禅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父亲又去世了,这门婚事能不能结成还未可知。”
虞芙沉看着撇清的样子,心中冷笑,“我们谁不知道哥哥非你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