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他与虞芙沉猜测的还不够深，王家祭祀狼王已不单单是为了一己之私，留下这些怪物一样的孩子，恐怕胃口已经大得吓人了。
突然想起来宋兆说过，祭祀狼王是从王家被楼柒反噬到断子绝孙开始的，那换句话说，也就是距离现在至少十几年。
十几年的时间得拐来多少孩子？
可能存活下来的孩子，只有这二十多个？
他一瞬间心惊肉跳，关切问，“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招娣想了想，“我是五岁被带来的，之前我的朋友都死了，等他们死了又会来好多孩子，我交的朋友又死了。”
她抠着脏兮兮的手指，语气有些落寞，“后来我就不交朋友了，反正他们都会死。”
陆凛想起她的名字，心念微动，“那你想不想家人？哥哥带你回去找阿爹阿娘好不好？”
“不去。”招娣想也没想就摇头，“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被拐来被偷来的，我是被阿爹卖过来的，他们不想要我，我也不稀罕回去。”
她现在多威风啊，在这座山林里自由自在的，所有的孩子都以她为头，连最厉害的猛兽都对着她俯首称臣。
虽说喝的洗髓液真的太疼了，有的时候疼的把身上全部都抓烂了。
可只要撑过去，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凛继续故作关切的问，“你虽然厉害，但是这么多年能一路撑过来，一定很不容易吧。”
“你就像一颗在沙漠里茁壮成长的小树，靠着自己的毅力步步撑起，哥哥钦佩你的勇气，更心疼你的伤口。”
招娣似乎有点抗拒这种关心，翁声翁气的说，“我已经习惯了。”
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陆凛轻轻抽掉被她捏住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想看来给她看，“就是白玉糕，又甜又香，你吃吃看。”
招娣小心翼翼的捏了一块，打量半天才放进嘴里。
刚咀嚼一口，眼睛一亮，“很好吃诶，甜滋滋的，我从来没吃过。”
她说完又凑近用力嗅了一下，“但我还是觉得大哥哥身上的味道最好吃。”
像个小大人似的背着手，“虽然我很喜欢大哥哥，但我还是要吃掉你的。”
陆凛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那你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好不好？”
招娣又捏了一块点心，很干脆的点头，“可以。”
“他们是怎么祭祀狼王的？”
她狐疑的看他一眼，“大哥哥，你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安好心？”
王爷爷说了，这件事不可告诉任何人，所有问起的人都是不安好心，直接杀了便是。
陆凛眼神伤心，继续骗，“大哥哥只是想死得清楚明白而已。”
他对着白玉糕努了努嘴，“大哥哥对你不好吗？你连这一个愿望都不可以满足吗？”
这下招娣有些为难了，“好，可是这件事不能说。”
“那这样吧。”他像做游戏一样，循循善诱，“你来看看大哥哥聪不聪明，我猜对了你就点头，如果我都猜对了糕点都是我的，如果有一个不对，糕点就是你的。”
“这个好玩。”招娣像个贪玩的孩子，拍手跳起来，“大哥哥快问。”
“你刚才说把你们抓来后，会有很多狼咬你们，那些狼是为了把你们赶进这个寒潭吗？”
她点头，“大哥哥答对啦。”
“寒潭里这么多尸体，是因为里面有剧毒吗？”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可能性。
寒潭本应不起波澜，但是这里面会冒出‘叽里咕嘟’的泡，再加上翻涌的尸体，大概率就是里面有剧毒。
“又猜对啦。”
“你们能活着是因为承受住了寒潭与剧毒的双重考验，对吗？”
“这个不全对……”招娣为难的皱眉，最后还是在陆凛期待的眼神下补充，“祭祀后人活下来的人很多，但是能一直撑到后面的人不多。”
“我们从寒潭出来以后，每天饿了只能吃寒潭里的死尸，三天喝一次狼王赏赐的洗髓液，每天都痛不欲生，只有能活下来的才是狼王的使者。”
竟然这么残忍？
王家难不成想当土皇帝，还是早有谋朝篡位的想法？
陆凛脑中一时思绪繁杂。
招娣自豪的挺起胸脯，“我现在喝洗髓液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又指了指后面的二十多个孩子，“他们还在承受着煎熬，谁也不好说能不能活下来。”
所以她特别孤单，她也很想要一个哥哥或者姐姐保护，而不是永远保护别人。
有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前几年那么多孩子，只有她活下来了，和每每午夜梦回，总会惊起一身冷汗，她特别想念她的朋友和刚来时宽慰她的哥哥姐姐。
想到这个事，她情绪就低落，“宇和那个姐姐对我都很关心，我还是很喜欢你们的，如果不是你们太好吃了，我真想你们永远陪着我。”
想满足私欲还故作可怜。
陆凛只觉得可笑，语气也冷了下来，“吃人是只有怪物才会做的事，本王不信你不懂！”
说的那么可怜无辜，不过是享受那种自己还单纯的虚幻。
一个能吃死尸和喝所谓的洗髓液能活这么久的孩子，内心一定是极其黑暗和怨恨的。
只有想那些情绪超越了惧怕死亡的情绪，才能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存活下来。
从她的名字中就可以知道，她五岁前在家一定过得悲惨坎坷，所以怨恨世间的不公。
能一步步走到现在，她心里一定是很得意的。
招娣闻言，眼神慢慢变得冷漠狭长，“我明知你在套我的话，还什么都告诉你，你猜是为什么？”
陆凛暗暗戒备，嘴上却不客气，“可怜虫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证明自己存在。”
他同情她的遭遇，却不耻她的为人。
他可以很确信的认定，这个孩子心术不正。
如果是靠撑着不想死的那股勇气活下来，那她是个很倔强的孩子。
可她不是，她甚至是个踩着别人尸体上位的人。
如果没有猜错，她早早就猜到要想活着就必须不惧怕死亡，心中有信念方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