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和十八的生母,是从前侍奉韩贵妃的大宫女之一,在下人里过的也算不错,只不过我父皇一次醉酒误打误撞将人当成了韩贵妃临幸,当晚这宫女就被韩贵妃勒令处死,要不是皇后想看笑话把人留了活口发配的干粗活的浣衣局,十七和十八也没机会降生,这宫女生下两个孩子早早的去了,留下的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家,父皇没想起来,自然下人也不会提醒。”
这其中,也不乏有韩贵妃的手笔在。
就算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女孩,韩贵妃都不会让皇帝放在眼里,但留下这两个小孩的命,也是扔在荒无人烟的冷殿中受人欺负。
顾婉清越听越觉得韩贵妃残忍,估计那宫女的死也是韩贵妃一手促成。
顾婉清加快了脚步跟着十七,走了许久的路,才到了一处牌匾都落灰的小宫殿里。
门是敞开的,里面没有一个下人的踪影。
小姑娘一路跑进殿内,很快惊叫起来:“十八,十八你醒醒啊!”
顾婉清快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昏迷的小女孩,看着跟十七长得一模一样,比十七还要消瘦,脸颊都没了小孩的那股肉感。
顾婉清一把拉扯开十七塞给北冥钰:“别靠近,你们都站远些。”
屋里弥漫着一股闷闷的人肉味,十八的小脸青白,更是布满了红色的小点,顾婉清拉扯开小孩身上泛着霉味的被子,十八的身上出现了不少淡红色块状面积的发红,有些红点都开始化脓。
顾婉清将被子重新给孩子盖上,心情有些沉痛。
“人没了。”
三个字,听得十七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却被北冥钰抓着怎么也无法挣脱。
“这病会传染,先出去再说。”
十七扑在玉儿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玉儿听得揪心不已。
到底是个小孩,没多久哭累了沉沉睡了过去。
“北冥钰,能把这孩子带出去吗?”顾婉清于心不忍。
这么个小孩跟同样年纪的姐妹相依为命,现在另一个姐妹没了,这里因为小十八得的是天花的关系所有东西都得烧毁,她连个念想都不能留下。
如果继续生活在这里,很快小十七也会死。
北冥钰微微沉吟,“毕竟是个公主,这也不是全然没有下人,若是平白无故带走以后很容易落人把柄,得想个法子,让她自己被承认。”
这话让顾婉清有了新的灵感延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帝能忽略这女儿这么多年,估计也是保不住人的,但是如今宫中,还有个人那儿最安全。
北冥钰明白了顾婉清的意思,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好吧,谁让清儿心善,这孩子也是命苦,既然如此本王先跟母妃知会一声。”
没错,顾婉清准备将人先放在如今的冯淑仪身侧养着。
只不过,这还需要一个契机,毕竟养公主不是小事,怎么也得过了明面,且在外人看来不会太过突兀。
小十七醒来的时候,十八的死就被报到了皇后耳朵里,皇后对这个没什么印象的十八公主也只是随口吩咐安葬了去,不要让这病传出来。
下人领了命令,一把火将十八用过的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草草下葬。
午膳顾婉清到底没能赶上,这么一折腾,只能由北冥钰将十七带去了冯淑仪那里。
玉儿跟着顾婉清回到太医院,所有人还兴致勃勃的等着顾婉清的礼物。
“玉儿,备颜料。”顾婉清对着玉儿吩咐道。
太医们看着玉儿命人找来了五颜六色的水墨放在桌上,看着摊开的空白画卷,忍不住猜测,顾婉清该不会是打算送他们一副墨宝吧?
看着顾婉清屏气凝神的作画,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围在四周,没多久,有人忍不住惊呼,反应过来后飞快的捂住了嘴。
画卷上逐渐呈现的,赫然是人体脉络穴位的图纸。
顾婉清画完之后,看着众人震惊的脸色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我要标注这人体穴位,若是有什么错处,各位尽管提。”
说完,顾婉清再次提笔开始标注,密密麻麻的黑字覆盖各个穴位上,精准至极。
结束这一切后,所有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穴位大伙儿都清楚,但是这么牢牢的标记精准,却是他们无法做到的。
眼看着顾婉清画完,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请教,顾婉清耐心的一一作答。
这幅画在后来,作为了太医院的镇院之宝。
一天的学术交流结束,顾婉清也觉得自己收获不少,跟众太医客气道别后,带着玉儿回到冯淑仪的宫里。
北冥钰办事十分妥当,冯淑仪听过十七的遭遇后,也当机立断表示愿意收养这个孩子。
于是,在去找皇帝的路上,刻意演上了一场戏,险些跌倒的冯淑仪被十七扶住救下,当着皇帝的面,十七按照北冥钰给的剧本,将自己出现的原因解释了一通。
皇帝得知十七是为了十八的下葬而来,忍不住内疚自己对这两个女儿的关怀缺失,就算是为了冯淑仪肚子里孩子积福,皇帝也勒令以公主的规格下葬了十八,并且当即赐了十八和十七名字。
“北冥纯,北冥良,这名字真不错。”顾婉清念着这两人的名字,忍不住为十七,哦不,北冥纯高兴。
十七是个心性坚韧的孩子,哪怕性子怯懦,但绝不是软弱,从她能牢记北冥钰所说,在皇帝面前没露出马脚,就能看得出来。
冯淑仪摸了摸十七的脑袋:“陛下已经答应了由本宫养着十七,往后十七就不会再过的那般苦了,这孩子小小年纪没了亲娘,如今连唯一的姐妹也失去了,还真是遭罪。”
冯淑仪很是不忍,十七乖巧的拉着冯淑仪的手,似乎是被冯淑仪自打怀孕以来的慈母光环感染,对于从小不知道母亲是什么存在的十七,对冯淑仪极为亲近。
“母妃,十七会好好孝敬您,会好好保护弟弟的。”十七看了眼冯淑仪的肚子,笑的纯真。
冯淑仪连忙抹了抹眼泪应声,一个劲夸赞着顾婉清给自己送来这么乖巧的小棉袄。
见两人相处和谐,顾婉清也松了口气,等到冯淑仪睡下后,顾婉清才将十七带出。
十七的宫殿今夜还没收拾出来,只能跟顾婉清挤一挤。
宽大才床榻上,十七埋身在温暖软和的被子里有些失神,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顾婉清知道十七这是想起了自己的姐妹,心底叹了口气坐上床。
“十七,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一切才皆有可能。
“七……嫂嫂,谢谢你。”十七擦干眼角的泪水,侧躺着道谢。
她要谢谢这个七嫂嫂,让自己能活着走出那里,谢谢这个七嫂嫂,是她说服七皇兄想出计策,给了她和死去的十八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十七觉得,她以后一定要回报这个好心善良的七嫂嫂。
顾婉清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善念,在往后的某个生死之际,给她带来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