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心里咯噔一下,急急忙忙扔下地图跑去卧房。
卧房里,尹素问正躺在床榻上,满头大汗淋漓,她皱眉闭目,神情痛苦好似一直在做噩梦。
民间常有一种说法,若是人在睡梦中如此,且难以叫醒,怕就是大限将至。
“夫人,夫人!”
沈越跑到床前握住尹素问的手摇晃,“素问你醒醒!”
也许是沈越的喊声太迫切,尹素问终于渐渐睁开了眼睛。
她眼中迷茫:“夫君,我这是怎么了?”
“夫人莫怕,我已经让人去找大夫了。”
大夫替尹素问把过脉,尹素问也因为疲累躺在床榻上睡着了,沈越同大夫前后走到厢房外。
“大夫,我夫人她怎么样?”
“按照大人的说法,贵夫人起死回生,的确是非常人之体,突然噩梦大汗淋漓或许是起死回生的后遗症,贵妇人的脉象同常人无异,在下医术浅薄,实在瞧不出贵夫人是哪里病了。”
送走郎中,沈越整夜守在尹素问床边,好在她没有再次发作,安静的睡了整夜。
次日清晨,沈越下了早朝回府,书房的桌面上依旧是昨日他打开的东齐地图。
昨日他刚刚动了作罢的念头,素问就突起急疾,莫非是老先生在警告他,如果事不成,素问会再度垂危?
他不敢再试,急急忙忙收起地图,坐下来研墨起笔,向皇上告假回乡扫墓。
他的家乡本就在南郑东南部,从家乡坐船去宜州,水路一日便能到。
眼瞧着白一池要打进宜州,在那之前,他必须尽快找到魏江鼎。
沈越一心为国事操劳,自从任职起从未告假,连早朝也不曾缺过,如今他经历如此,告假的文书递给郑荆楚,她自然应允。
只是她素来仰仗沈越替她操持,如今边关战事正好,她曾想要御驾亲征,鼓舞一番将士士气。
若是朝中没有沈越,她终归不放心脱身朝政。
得到皇上首肯,次日一早,马车便离开了京城。
此番他们是轻装简行,只带了一队武功高强的长随小厮,离开京城后便一路南行,回沈越的家乡宾州。
“夫君,爹娘的祭日还有几月,为何如此早便要回乡祭拜?”
“为夫有些事要处理,待我们回了宾州,夫人便好好留在祖宅中休养身体,为夫还有些事情要做。”
尹素问不明白沈越要做什么,也没有多问。
马车一路南行,很快便到了宾州。
沈家祖宅本来不过是一间小破茅屋,沈越官至二品之后,便派人重新修葺,建了一座宅子,称为祖宅。
只不过有些可惜的是,祖宅建成的时候,家中的爹娘都已不在人世,如今祖宅只有一位老仆打理着,他们回去,宅子也是干净敞亮的。
宾州的风大些,这个时候院子里开了不少花,风一吹,花朵就纷纷落下。
尹素问站在长廊底下,沈越帮她披上一件披风。
“风大,小心着凉。”
次日清早,尹素问醒来的时候,沈越已经坐船离开了宾州。
如今两国交战,诸城守卫都极其严格,沈越花了不少银子,混在行商的队伍中,这才得以进入东齐。
东齐之内,多都是从西北方向逃难的旅人,听说南征大军快打过来了,便先带着家产往东逃。
河道里也停了不少的船只。
船上的旅客不断的在说南郑来势汹汹,怕很快就要杀过来了,大家都需提前想好退路。
其实南郑大军进城,一不烧杀抢掠,二不劫财劫色,甚至同百姓都相处的极好,灭贪官扫恶霸,补贴贫困户,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攻打北魏才会如此顺利,北魏民心亦是向着他们的。
百姓无非就是图个安稳的生活罢了。
沈越一句话也没说,一者他不想惹是生非,二者,他本来就是为了瓦解南郑而来。
“宜州快到了。”
船家站在船头喊,众人纷纷跑出船舱,大老远的便能看到宜州,小小的一点。
河道上蒙蒙的雾气之中,忽然多出了几艘船,船上挂着骷髅头的旗帜。
“水贼来了!快逃命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甲板上顿时一片慌乱,眼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近了,众人有躲进船舱收拾细软的,有跳进水里游去宜州的。
沈越水性一般,现在甲板上,背上一个单薄的包袱,不知该何去何从。
船上有小船用以逃命,老弱妇孺先上了船,之后便坐不下多少人了,水贼的船追上来,这些水贼武功高强,上来就开始杀人,不少人都死在他们手上,尸体跌进水里,水面红了一片。
“救命啊!”
“别杀我别杀我!”
“银子呢,把银子交出来!”
甲板上如同现世的炼狱场,身边的人纷纷跳水,水贼举着刀过来,一刀挑杀一个年轻壮汉。
沈越看着脚下的水流,迟疑一番,眼看水贼刀就要落在头上,横心一跳,落进水里。
他虽然生在南方,却不擅长游泳,年幼时同表哥在河边抓鱼,学过两招,时隔多年竟也能重新记起,他慌忙往前划,不停的靠近宜州的码头。
一个浪头拍过来,他便失去了意识。
“爹爹,这个人是不是死了?”
“没有,他不过是暂时昏过去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老爷,属下把他带下去。”
沈越睁开眼睛,自己面前正蹲着一个白白胖胖可爱的小姑娘,她有些好奇的低头看着他。
“爹爹,他醒了。”
“念心,来爹爹身边。”
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快速起身跑开,站在那人身后,沈越坐起身,他正于一处亭子上。
这是湖中心的亭子,想必他是被湍急的水流带到了这里。
沈越起身看向小姑娘的爹爹,他一身黑袍,黑发束起,颇有一副威严华贵之姿,手中拿着一根鱼竿,想必是在此处钓鱼。
“是阁下救了在下吗?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无需言谢。”那人话少,身后不远还站着一身穿青衣劲装的男子,想必是家臣。
“阁下既然醒了,便随我们的船上岸吧。”
那人收了鱼竿,亭子不远处有一艘客船,不大,倒是装点精致,瞧着便是不俗之家。
上了船,沈越在船舱中烤火,那人则打着伞站在甲板上。
宜州这日有小雨,天色灰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岸边都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他之前没听说过宜州有什么大户人家,就算是有,到了如今这个形势,也都搬走了,倒是这位,瞧着面色虽然有些白,时不时咳嗽两声,倒是一直从容沉着,仿佛不将战事挂在心上。
沈越不由得心生疑虑。
“这位先生,在下是来宜州寻人的,可知宜州有没有一户姓魏的人家?”
“你到底是谁?!”倒是那青衣男子先稳不住,厉声问道。
“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给一位姓魏的先生捎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