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边来的?”
“宜州。”门口那人也不迟疑,有什么答什么。
韵如皱眉,如今宜州已经陷落,会从宜州送信给公主府,多半只有驸马。
“信留下,管事的去取五两赏银给他,你拿了赏银便走吧。”
“小的答应了那人,要将信亲手送到公主手上,若是公主不在,小的便在门口等候公主回来为止。”
倒是个践诺的,韵如瞧着他虽凶煞,倒也不像是个恶徒,便道。
“管事的,将他带进园子,找处厢房暂且住一夜,好吃好喝的待着,明日再派人去宫中请示公主。”
芙清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宫门开的时候,她匆忙别过了婉太妃,坐了车驾出宫。
一进府门,便迎上了韵如。
“送信的人呢?”
“现下正在厢房用午饭呢。”
二人脚步匆匆赶到了厢房,推门进去,那壮汉正擎着个鸡腿啃,满嘴流油。
“送信的,这便是芙清公主。”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公主,果然同郑肆宁所说一般,他擦了擦手上的油,从怀里取出信来。
这一路上信掖在怀里都揉皱了,好在没下雨,信上的笔迹都还十分清楚。
芙清展开信,只有短短几句话。
“公主……”韵如瞧着她神色不太好,有些担忧。
“驸马叫咱们出海躲战。”
办法也不是没想过,皇兄都求到东海莴族那里去了,仍旧无法改变战局,他们就算出海躲,又能躲几时呢。
“公主,依小的看,躲躲也未必不是好事,眼下郑参将也是自身难保,若是他能有机会,必定会极力保住你们。”
送信的不懂许多,但是既然郑肆宁让他千辛万苦送过来,就说明他没有别的人可以托付了。
他亦是被动。
“我知道。”
她若是寻常百姓,自然能躲,可她是东齐公主,东齐是他们齐家的江山,国破则家亡,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壮汉领了十两赏银便离开了,芙清手中攥着信,眉头紧蹙。
“公主,驸马所言也不无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国主都在想保全的法子,十之八九是要退到海外诸岛上,寻求机会再度攻上,天下没有谁是无坚不摧的,南郑也是如此。”
芙清叹一口气,眼下南郑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不日便回上京,南郑皇帝心里深沉多疑擅虑,若不想走魏如行的老路,他们只能退。
皇宫内,王紫嫣按照齐煜的说法,带着后宫众妃收拾好了金银细软。
但凡能带的上的值钱物件,一件都不剩。
金银玉器这些,能带的带上,不能带的,便存到皇宫下的地宫密室,来日卷土重来之时,也好作为招兵买马的凭仗。
入了夜便有不少的金银玉器从皇宫运出送到码头的官船上。
这艘船是整个东齐最大的船,足以容纳百人。
东齐已海运为傲,官船自然也是最坚固稳定的。
但是百官愿意跟随的便带走,不愿意的便自想去路。
齐煜做了如此打算,便是要弃东京城于不顾,虽然来回运送都是避着人,却还是叫百姓嗅出了几分不对。
皇上有船可以退到海外,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什么都没有,可不只能等着南郑攻过来吗。
卫无明得了消息,觉得是个好时机,便连夜写信送到了宜州。
白一池收到卫无明的密信,便开始整顿军心,从宜州攻到东京城外一帆风顺。
“国主,南郑攻到淮州了!”
淮州再往北就是东京城,白一池大刀阔斧,怕是有一举拿下东京城的意图。
齐煜收拾齐整,带上宫中的亲眷,急急忙忙赶到了码头。
眼看着皇上都撒腿跑了,城中也乱了套,守城的将士更是准备收拾金银细软,寻个地方躲避灾祸。
白一池一举攻到城下,卫无明瞅准了时机,带着人来到了城门口。
“开城门。”
“丞相,眼下南郑大军就在城外,不能开城门啊!”
“皇上已经弃城东逃了,马上开城门,否则南郑大军攻过来,大家的性命全都不保!”
守城的首领见状,眼中有迟疑。
“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白一池骑着匹枣红色的战马,带着身后的大军进城。
“丞相辛苦了。”
“白将军哪里的话,齐煜一行人已经逃往码头,将军还是快些派人去追。”
郑肆宁来不及惊讶二人怎么会如此熟稔,听此言便道。
“我去追。”
不等白一池答话,他已经策马跑远了。
“毕饶你带兵跟上他,切莫让他做傻事!”
“是!”
毕饶带一队人马跟着郑肆宁去了码头,卫无明则骑了匹马,同白一池一同进宫。
“将军放心,我已派人在船上动了手脚,他们就算能多活追兵出海,也未必能安然靠岸。”
“此次南征大军能顺利攻入东京城,多亏了丞相相助,皇上必定会感念丞相大功。”
白一池客气道。
“将军客气了,还要有劳将军多多美言才是。”
南郑的大旗挂在了东京城的皇宫墙上之时,便已成定局,东齐诸地也已归南郑所有。
皇宫中多已被搬空了,只留下空空荡荡的深墙和宫门,
“齐煜倒是什么好处都不给我们留。”
“将军可能不知道,当初皇宫建造时,挖出了一座地宫,此事只有国主知晓,怕是齐煜将搬不走的都藏在了地宫。”
“此事暂且不论,还请丞相将未离开的百官聚集到朝堂前,皇上有话要本将军代传。”
不多时,文物百官都齐聚朝堂之下。
当今国主见敌军攻到家门口,便弃城外逃,他们剩下的人之中有多年老臣,也有新臣,对国主乃至东齐都是失望的。
倒也有坚贞不屈者,誓与东齐共存亡,大军进城之时便已经吊死家中,妻儿老小哭倒一片。
皇上有言,所有如此重臣,理应厚葬,善待其家人。
剩余的,若愿意追随南郑,依旧可为官,若不愿追随,便可找艘船送他们出海,追随他们的国主。
这招着实是损,国主本就自顾不暇,怎会有心思管他们,即使追上去也是遭人唾弃。
“各位大臣都是东齐的肱股之臣,从即日起南郑接管东齐,皇上有令,若有愿意追随的,可继续为南郑献力,若不愿意,我们也绝不为难,今日便可找艘船送各位出海,追随齐煜而去。”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明白南郑皇帝的用意。
按理说自古以来,战胜国对旧朝的臣子多是斩杀,或者驱逐千里之外,永世不得回朝,怎么到了南郑皇帝这里如此优柔寡断。
南征大军在战场上如此英武,进了城却并没有如料想的那般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