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碑上面的文字可以说是非常直白了,叫裴青然看着这么一行粗糙的雕刻,背后就缓缓爬起来一股寒意。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唐迟,可惜隔着一层白纱,他只能看见唐迟似乎转头去看了眼那块石碑,很快就将自己的眼神收了回来,白纱微微荡漾了一下,而后唐迟就看向了他,道:“怎么,若是你现在想要转头就走,兴许还来得及。”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和废话没有什么区别了,要是他能够这么果断的转身就走,恐怕现在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裴青然轻轻的啐了一声,而后摇了摇头,道:“回头是不可能的,山河令还在南疆,我没有这个理由回去,只是……这一张山河令为什么会在南疆,师父不曾告诉我,现在那山河令又在谁的手里,我也是毫不知情。”
他说罢,微微蹙眉,道:“我们难道要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这里四处乱寻么?”裴青然话音刚落,背后的马车厢里就传出来一声微微的响动来,凤言秋总算是从车厢里探出个头,左右看了看,而后垂眸看向了马车边上的那块石碑,下一秒他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好生感慨的道:“这南疆人是不是没得地方去学一学写字,自我五岁之后,我还从未见过写成这般样子的狗爬玩意儿。”
凤言秋话语里面的嫌弃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叫裴青然原本满心的紧张这时候也没忍住消散了一半,他没好气的哼了两声,这才有些无奈的道:“得了吧你,现在冒头出来,分明就是知道什么。你要是知道就赶紧说,密林之中,若是要就地餐风露宿,总归不太安全。”
这一次唐迟倒是少见的没帮着凤言秋说话,而是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顺道还抬起手来一指不远处的树叶,颇有些惊叹的道:“这地方竟然都有漏斗蛛,该让药堂的那些老头子来这儿看看,怕不是这辈子都不想回蜀中去了。”
漏斗蛛裴青然听过,剧毒,被咬了一口之后一时半刻就要没命。他无言以对的看了眼唐迟,伸手按在了自己的眉心,只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厉害的人物,身边跟着这么两位特别品种也就算了,竟然还在他们的手里活下来了,恐怕是要找个时间烧香拜佛,好生感谢一下漫天神佛保佑。
“好了,收一收你这奇怪的癖好。”凤言秋从马车厢里面钻了出来,屈尊纡贵的坐在了唐迟的另一侧,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撂在车沿。他垂眸思索了片刻,就道:“若是我记得不错,那一张山河令应当是在南疆大祭司的手里。”这也算是一个明确的方向了,有了这么一个方向,到时候要找人就好找的多。
裴青然眼睛一亮,当下就要说话,却又被凤言秋微微摇头的动作给堵住了,看他摇头又不说话,这才有些疑惑的道:“你这么摇头又是个什么意思,你突然觉得你记错了?”
“什么记错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会记错。”凤言秋懒洋洋的说罢,打了个呵欠,道,“不是我记错,而是我突然想起来,南疆大祭司从来短命,活不过二十,这南疆的大祭司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到时候要凭交情从他手里拿东西,恐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容易。”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挑眉,道:“对了,说起来……你可知道南疆祭坛怎么走?”
难道说他长得很像是南疆的本地人吗?!裴青然无语凝噎,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你怎么看出来我知道的?”凤言秋故作恍然的哦了一声,笑眯眯的道:“不知道就好办了,咱们去找个人问路。”
他当先一撩自己的衣摆,而后双手在马车上一撑就落在了地上,好像是觉得地上的杂草容易弄脏他的衣摆,于是难得将他的大氅给脱了下来,卷成了一团搭在自己的手臂上,露出里面穿着的暗蓝衣衫。
“徒步进去?”裴青然微微蹙眉,似乎是觉得这个举动有些冒险,但凤言秋只是笑了笑不曾说话,径自往前走去。唐迟轻轻的笑了一声,伸手将自己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就已经又把铁面给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走罢。”唐迟看了一眼裴青然,面上带了点揶揄的笑容来,很是柔和的道,“相信三哥,他从前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要说去这些奇怪的地儿,他论第二,恐怕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行吧……裴青然咬了咬牙,在跟着两人跳下马车之前,仍旧是返身进了马车车厢里面去,将马车上最后一些干粮都给装在了包袱里面,这才跳下了马车去,还没忘记将马身上的缰绳和车辕都给拆了。
等他赶上去的时候,凤言秋已经走出了一截,正站在原地抬眼看着他,见他总算是跟了过来,这才露出个有些嘲讽的笑容来,慢条斯理的道:“你倒是好心,若是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祭坛所在,还需得倒回来换个地方进南疆去,可如何是好?”
马儿松了缰绳,自然就自己去寻乐子了,哪里还管得着人会不会回来。裴青然沉默了一瞬,这才道:“到时候总是有法子,若是将它囚困在此,饿死了难道我们就能借着马车回去了?”
凤言秋没再说什么,只是嗤笑了一声,辨别了一下方向,当先沿着密林中被人为踩出来的不明显的小路走了起来。裴青然却是站在原地看了他的背影许久,这才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若是他的感觉没错,凤言秋现在浑身上下的刺好像都收了起来……虽说出口的话和行为仍然看着不甚客气,但是他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凤言秋并非是真的在排斥和抵触他。
莫不是中了蛊吧,裴青然愤愤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