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是她的亲孙女!!”
玉蟾仙人这句话,就像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劈头盖脸的泼向傲寒。
他顿感四肢冰凉,身体从头到脚被冰封住,只剩一颗心在如雷般砰砰跳动。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说着:
莫慌,莫慌!
毕竟夜微凉有两个儿子,落落不会是夜无殇和舞倾城的种。也许,也许是尘鹿在很早以前搭上了哪个鲛人,生,生了野种……
对对对,一定是尘鹿!
你懂的,这半妖之前就是个二皮脸小混混,还自称“九世魔尊”。没准,没准就是个那个时候,在认识大伙儿之前,他偷偷搭上了哪个鲛人……
可,当时三界中除了落衣、舞倾城母女,还有第三个鲛人吗?
为什么不能有?!落衣能逃成为漏网之鲛,就不允许别的鲛人特么也逃脱了?!
傲寒在心里这样自我催眠的狡辩着,可仙人还是要说出那个他最不愿接受的答案了:
“落落的肉身,是夜无殇和舞倾城冰川最初的一夜云雨后,被鲛人公主落衣亲手拿掉的孩子!!”
如晴天霹雳,划过傲寒的头顶……
你能体会到他那种心情吗?
刚认下的闺女,喜欢得不得了的闺女,灵魂是他的种;肉身却是女人和情敌的亲骨肉??
谁能接受?!
也许你要说,子宿能啊!他不是已经接受冬儿腹中夜无殇的种了吗?
可傲寒毕竟不是子宿!
他爱得霸道,爱得专制,爱得小心眼……于是,也就爱得脆弱了!
无欲则刚,傲寒正是对爱的欲望太浓,所以他“刚”不起来。他宁可落落的肉身,是不搭嘎的山野村夫生出来的;也不愿孩子的血缘,来自夜无殇……
可即便再怎么不愿,也改变不了真相!
玉蟾仙人发誓,落落的由来他只想对舞倾城隐瞒,本来也并不想告诉傲寒。但也知男人疑心重,孩子的肉身终究不是龙,就算他不说,傲寒也迟早要去解开谜底。
最关键,傲寒要带女人和孩子去蓬莱……
而归墟与人间的通道,就在蓬莱!
泰山府里有通往冥界的入口,寒舞二人和夜微凉迟早再遇上。你懂的,姓夜的那妇人心眼小、嘴又毒,即便她巴不得寒舞二人在一起,心里终究对鲛人看不顺眼。两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遇到后再杠上,难保夜微凉不会对落落的底细说漏嘴。
鲛人那段被彻底洗去的记忆,若是重新点燃……
我靠,后果将一发不可收拾啊!!
所以,得有个对来龙去脉知情的男人在她身边看着、防着、守着!!
仙人认为傲寒能做到,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把详情和盘托出:
“据噬魂童子称,那日他和往常一样,照旧去人间引渡死婴的亡灵。途中,偶遇一个魔力高强、全身火红的婴灵,飘在空中狞笑……”
前文提到过,噬魂童子的本职工作,就是去人间集结死婴的灵魂。引渡到冥界后,愿者则留,从此成为他手下的“鬼婴”;不愿也不勉强,可交给幽冥妖姬,安排投胎转世。
所以,游荡在人间的死婴灵魂,基本都是天真懵懂,乖巧可爱。即便有的孩子是被狠心母亲做“噬魂”打掉的,也只会面露悲伤、小嘴嘟起,谈不上有怨念。
直至被童子带入冥界后,放大这种怨念,他们才会成为鬼婴,才会狞笑。可现在,居然碰上一个尚未被他“引渡”,就能疯狂狞笑的魔灵?
噬魂童子顿心生疑惑,好胜心也被点燃,便追踪起那魔婴来。跑了九天九夜,直至被魔婴引到冰川和雪山的交界处,一座小小的孤坟前……
只见小坟头是用积雪堆砌,没有墓碑,只有一盏灯摇曳在风中,燃着微弱的火光,却永远不灭。
噬魂童子也算见识广,他立马认出那灯油不一般,是鲛人的膏脂!
因为当时有传说:东海鲛人,可活千年;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
心口一缩,噬魂童子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忙刨开坟墓。果不其然,里面是一个鲛人胎儿的遗体,被轻若鸿羽的绡衣包裹着。那件暖至手心的绡衣上,还有一行行字体隽秀的血书。
只见上面写着:
*
昔君视我,如掌中珠;何意一朝,弃我沟渠?
昔君与我,如影与形;何意一去,身如流星?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故能呼吸,必点一灯;
不求捂热,君之冷心;只求照亮,君之归程。
*
无疑,这是舞倾城写的。落落的遗体,也是她亲手埋葬的!
可为毛她压根不记得这段经历?
当时一头雾水的噬魂童子,从半空中的魔婴那里得到了答案……
只见魔婴哼哼几声狞笑后,向天一声长嘶,继而摇身一变,化作虚空的影像,将当日的种种情形,还原在噬魂童子眼前。
原来,冰川那晚后落衣并没有第一时间清除掉女儿的记忆;更不会道出“兄妹孽缘”的事实;只是一个劲在舞倾城面前诋毁靖陌,说他是薄情郎、负心汉,因打心眼里瞧不上她的丑陋,才会绝情离她而去。
其实算不上“诋毁”,因为在落衣看来,舞倾城对男人奉上贞洁后,并没有恢复绝世容貌,而是变得更丑更难看。足以说明靖陌最初,不是真心!
所以落衣这样做,也不算有错。而且当时她们一家并没有离开冰川的打算,落衣也知靖陌不会再回来,那么选择此举,用“诋毁”来让女儿忘记那个绝情郎,也算可取。
可谁知,舞倾城怀孕了?
还死也不听劝,一根筋的非要生下这孩子。誓死要等孩子的爹,她的本殿回来!
落衣和翎韵双双束手无策……
你懂的,舞倾城自生魂回来、开了灵窍后,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呆萌憨傻、乖巧听话的小怪物了。
她的本性回来,变得倔强、有主见,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说清就死不罢休。
最关键,她变得聪慧、多疑、敏感,能洞察人心。从当天发生关系后男人离开的那一幕幕中,她很快判断出:母亲跟男人有过节,这才造成了男人的绝情狠心。
有了这样的断定后,她体内的魔性开始翻滚,直至全面沸腾。以致于让她憎恨起落衣来……
她认为,自己的丑陋是落衣这个母亲带来的;而好不容易获得的爱情,也是落衣亲手扼杀的!!
所以,在“腹中孩儿”这个问题上,她横竖都会跟落衣对抗!
甚至还口不择言的,疯狂挖苦母亲:
“你这般反对我和本殿在一起,不惜要我打掉他的孩子,该不会是……你年轻时被他伤过?被他抛弃?被他看不上过?!”
“……”
“怎么,难以相信世上还有男人不爱美人爱丑女?你丫不服气?!”
“……”
“我告诉你落衣,这孩子我生定了!谁敢拦,我就杀谁!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落衣气得浑身颤抖,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字。
而翎韵在一边干着急,她本性温和,舍不得动舞倾城一根汗毛。故只会几声凌厉的斥责,诸如“放肆”“不可胡言”“不可乱来”之类的话……
舞倾城根本不会听进去!!
因为当时她已成魔,那是她生命中第一次成魔。本就丑陋的模样下,还总是一副时刻要“嗜血杀人”的表情:双瞳猩红;嘴角总有冷冷的狞笑;且眉间的朱砂,象征着魔族标志的朱砂,也在若隐若现。
那样的舞倾城,俨然已经变了个人。
可无奈,落衣和翎韵不明就里,横竖都想不到她的魔性是与生俱来;只能猜测,她是因为跟“入了魔道”的靖陌有了那晚的云雨,才会被男人输入了魔性。
怎么办?
这孩子该怎么拯救?
背地里,落衣和翎韵急得火烧眉毛……
“腹中孽种必须打掉!!”落衣很坚定。
翎韵有心软:“你和倾城的矛盾虽是因靖陌而起,却也是因她怀孕,而愈演愈烈。要么暂且各退一步,就让她生吧!即便是个怪胎也无妨,反正我们也不打算离开冰川,没人能嚼舌根。”
“……”落衣左右为难,心急如焚,不知所措。
就这样,打胎的事一拖再拖。
终于,舞倾城的小腹隆起!
而且,家庭矛盾愈演愈烈……
起初还只是对抗;现在舞倾城俨然已成了家里的小霸王,几次三番口出狂言的挖苦母亲后,见母亲不还嘴,她便偏执的认定了“母女同时爱上一男”。甭说她毫无逻辑,靖陌的年龄怎么着比落衣要小得多啊,这都哪儿跟哪儿!
在魔性的思维里,没有逻辑、没有年龄跨度,甚至没有伦理!
这样的张狂中,在情敌的思维下,她甚至拿母亲当佣人使唤,命令落衣做这做那,还不许翎韵插手帮忙?
而且,还不用她动手使用暴力。以她的聪慧腹黑,随便耍两个小诡计,就能把两位长辈耍得团团转……
这样的日子终是过够了!
落衣忍无可忍:
“不行!那孩子已成魔,腹中胎儿也定是个魔胎!!不能留!不能留!!”
站在母亲的角度,她认为:舞倾城成魔的速度这么快,定是腹中的魔胎在作祟。
事实上,她猜的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