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月光。凶气。杀机。
纵横交错!
城北边缘,城乡交界处。鳞次栉比的一片棚户区,穷街陋巷。
一条昏沉的长巷,尽头是一堵墙。
“死路一条!”
闻道士按住心口,强压住剧痛,嘴角还有一丝丝血迹流出来。倒在一堆垃圾里,死死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月光很皎洁,巷子很通透,不可能藏得太久!闻道士想到。
有人在追杀他。
闻道士了隐蔽了许久,没有人跟踪而至的迹象。他试探着挪动了一下身体。
“嘿嘿……”黑暗之内,看不见的地方,有人诡异地笑了一下。
闻道士立刻顿住不动。
“嘿嘿,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那个人快活地说,就像个在捉迷藏的小孩子。
闻道士索性不再躲藏,艰难地站起身,说道:“是老四?还是老七?”
“老九!”那个人高兴地说:“五哥,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闻道士咳嗽了一声,喘息着说:“老九,你长大了!”
老九淡淡地说:“是啊!那年出事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现在我都长大了!”
闻道士停顿了一会儿,沉声说:“出来吧,老九!”
“呵呵,五哥还是找不着我藏在哪儿……”老九笑着说。
闻道士身边不远处的另一堆垃圾里,一个硕大的垃圾筐摇动了一下,一个轻快地身影跳了出来。
他的身材瘦小而孱弱,面目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年纪,但是气色很欢快,就像一个刚刚考完试要放假的小学生。
老九笑嘻嘻地说:“五哥,你看我这几年长高了没?”
闻道士痛苦地咧嘴笑道:“老九,你长高了一厘米!”
老九也笑了。
笑容还没凝固,老九在一瞬间弹身而起,向闻道士冲过去,动作迅捷飘忽,形如鬼魅。电光石火之间,已经冲到闻道士身前。
他上身低俯,右手斜刺而出,手中是一枚寒光凛冽的匕首。
闻道士沉声怒喝,不躲不避,扭身,发力,一脚横扫斜踢,正中老九的手腕。
匕首被踢飞,闻道士的脚还没收回。老九阴森的笑了一下。
左手突然刺出,竟是在指缝之间捏着三枚钢针,瞬间刺入闻道士的右腿。
这一次偷袭,右手的匕首只是诱敌,左手的毒针才是杀招!
闻道士立时觉得右腿一阵酸麻,颓然倒地。
老九站在他身边,笑着说:“五哥你看差了,我是长高了一点五厘米,否则,我够不到的你的腿!“
老九是个侏儒。
一个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侏儒!
后半夜,天空弥漫起了乌云,月亮潜进黑暗里,阴风乱窜,惊动了暗夜里无数生灵和床上两个迷乱人心。
无意识的昏睡,不记得睡了多久,周本平被冷风惊起,倦怠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小安正伏在他的胸前,翘起脑袋,瞪着一对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他。
周本平吓了一跳,却已是想不到该说点什么。半晌,才怔怔地说了声:“对不起!”
小安笑笑,说:“对不起什么?”
周本平说:“是我乱了!”
小安说:“你乱了什么?”
于是周本平不再说话,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安。
又过了很久,小安幽幽地叹口气,说:“乱就乱吧,其实我也乱了!”
周本平笑:“那你乱了什么呢?”
小安也笑,笑得很羞涩。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乱了……”
这句话让周本平怦然心动。
小安说:“明天,有空的话,陪我去看看我妈好不好?“
周本平疑惑地问:“你妈妈,不是已经……?“
下午在办公室聊天的时候,小安对他说过,她的妈妈已经死了。
“我意思是,去拜祭一下!“小安说道:”现在你是我的助理,你有义务陪我!”
“哦,你妈妈葬在兰坊吗?”周本平问。
“是的!葬在兰坊城北,思故乡……”小安轻声说:“我妈妈是在那儿出生的,那是她的家乡……”
“哦,思故乡……”周本平回忆:“那个乡我很熟,我到周刊上班后的第一个专题大稿子,就是在那儿写的!”
周本平忽然想起了闻道士家里,那份盖在血迹上的周刊。
冥冥之中们是不是真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安排着一切?
“嗯,自从我离开兰坊去北京上学之后,我还没回去看过她呢……”小安的语气柔弱委屈,让周本平更觉得心碎、心醉。
“嗯,那你妈妈是为什么……是生病吗?”周本平试探着问道。
小安摇摇头:“不是,是一场飞来横祸……”
“横祸?”周本平很不解。
“嗯!飞来横祸……”小安窝在他的胸口,悄悄地说道:“你记得十一年前,咱们这儿发生过一次地震吗?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妈妈正好去乡下采访,在半路上突然天崩地裂,山体滑坡……她的车被埋在泥石流里……”
周本平惊呼一声,翻身坐起,心中乱石崩空,惊涛拍岸,无数孤魂野鬼四散奔逃。
小安,你是谁的女儿?
闻道士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但是最终还是瘫倒在地。
他大汗淋漓,表情狰狞。不甘心,不情愿,却又无能为力。
老九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欢呼:“哈哈哈哈,五哥你耍赖皮……起来呀,起来我们再继续!”
闻道士阴冷沉默,盯着他,说:“你动手吧……横竖只是一个死,我这条命能多活十年,已经是白赚回来的。”
老九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五哥!”
说着,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再有一步,他就可以走到闻道士身边。老九右手一翻,手中又多了一枚匕首,锋刃上闪烁着碧绿的流光,显然是剧毒。
生死一瞬间!
老九背后突然有个声音说道:“站住,别动!”
这声音是一个女人。
老九一下子顿住。说道:“三姐,你来了!“
被他称为“三姐”的女人微微叹了口气:“小孩子真是不懂事,你敢再往前一步,你的小命就没了……”
老九脸上微微变色,嘴上却狡辩:“不会吧,五哥已经……”
三姐:“老九,你真是年少不经事吗,难道你忘了,你五哥绰号‘天狗’,是因为什么?”
老九说:“因为他长了个狗鼻子,是么?”
三姐说:“没错!所以,你以为他真的中了你的毒刺吗?你藏在哪里?你身上带了毒刺?你从哪个方向出手?老五看都不用看,他只要用鼻子闻一闻,都一清二楚!今天下午,他一出手就重伤了老大和老四……你也不想想,能同时对付老大和老四,还能重伤他们,并且全身而退的五哥,怎么会着了你的道儿?”
老九的脸色变了。嘴上说道:“不可能,我刺进去的时候,明明是刺进了他身体里……”
闻道士不再掩饰,放声大笑,说:“你只能说,你刺进了一块肉里……”
老九也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像一个猜中了谜语的孩子。
“我明白了……”老九喃喃自语:“你在故意躲在垃圾堆里藏了这么久,翻出一两块烂肉塞进裤腿里,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闻道士笑笑,说:“但是我也承认,我还是算错一件事,你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那根刺,比其它两根刺长出半分,那根刺确实刺中我一点皮肤,弄得我酸麻了好大一会儿……”
说完,他站了起来。
尽管胸口还在痛,嘴角还在滴血,但是他还可以站起来。
“三姐,多年不见,你还好吗?”闻道士对老九身后的二姐鞠躬,问候。
三姐是个清瘦,婉约的中年女人,穿着普通,相貌平淡,戴着一副知识分子气质的眼镜,看起来像个清贫而严谨的中学教师。
三姐望着闻道士,怅然若失,轻声说:“老五,你还是那么年轻,三姐却老了!”
闻道士沉声说:“当年二哥的事,我很抱歉!”
三姐说:“六弟的事情,我也很抱歉!”
闻道士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显然是是在压制某种情绪,说:“彼此彼此!”
过了很久,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种诡异,压抑的气氛,慢慢形成一个气场。
三姐再次开口,说道:“五弟,你是知道的,我们不是来寻仇要命的!”
闻道士说声:“没错,但是如果我不开口,你们就会要了我的命的,对么?”
老九插嘴说道:“如果你开了口,我们也会一样要了你的命!”
三姐像老师教训学生一样,责怪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老九居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声:“我说都是实话嘛!“
三姐没有搭理他,扭头对闻道士说:“五弟,大家都简单一点儿,只要你告诉我,那个人在哪里?”
闻道士说:“如果我还是不说呢?”
三姐又叹口气,说:“我是讲道理的人,不像老七那么鲁莽,不像小九就喜欢杀人见血,我们来讲讲道理……”
闻道士说:“三姐请说!”
三姐缓缓地说:“那个人,是今天下午到你家里去的那个人吗?”
说罢,他死死地盯着闻道士的脸,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闻道士沉默了一下,说:“你猜!”
这时候,突然阴风乍起,天上乌云翻卷,月光瞬间隐没,似乎有暴雨将至,巷子里一下子陷入黑暗。
这一刹那间,闻道士,三姐,老九同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