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内容是:已故将军之女薜忆霜,姿容卓绝,品性温良,特封为公主,和亲大魏,嫁给其太子阳靖。
忆霜听得那圣旨的内容居然和蓉太妃那天对忆霜提的建议差不多,眼里不由得满布寒霜,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人生就是一出戏,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戏!而她就是那场戏里的一幕悲剧!
还真的是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可相信男人那张嘴!
忆霜回想起楚莫离对她说的种种甜言蜜语,不由得觉得万分恶心,那样的话,他怎么说的出来?如果那些话是真的话,今日的这道圣旨又如何能下得下来?若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那么那一个月来的用心守候也只是为了能赢得她的心而做的幌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他也太可怕了些,而她也太悲剧了些!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她从大魏逃回大楚时,他儒雅而担心的模样,贴心而关切的话语,也记得那日与阳靖跃出明霞馆时,他那悲伤欲绝的神情。那些事情都历历在目,看起来也都那么的情真意切。可是那张圣旨狠狠的提醒她,她如果相信楚莫离曾爱过她的话,那她就是全天下最笨的傻瓜!
一股寒意自她的胸间升起,她又想起了他曾对她讲过,“天下不平,何以为家!”在他的心中,或许只有江山社稷,为了他的江山,他可以牺牲一切!虽然她早有这个认知,可是当这道圣旨明明白白下达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浑身冰冷。
这是全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她曾经的夫婿下旨将她嫁给另一个男人!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就是在她以前所熟知的二十一世纪,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真亏了他做的出来!
她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实在是笨的可以,虽然不爱他,却还是处处为他着想,总觉得他一个人打理这片江山实在是辛苦,也有一堆的苦衷。直到此时,她确真真切切的明白了过来,整个大楚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否则乌干不会一谋反,他就有足够的实力将乌干连根拔起。又或者在他那日来找乌干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布署好了。
这几日在天牢之中,她也从那些守卫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楚莫离早已经建立好自己隐藏的实力,他也得到了朝中多数大臣们的支持,乌干的这次谋反,不过是给了他最将乌干连根拔起的证据。想通了这些之后,再不难解释楚莫离为什么能那么快就带兵到皇宫,将乌干赶走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大楚以前与大魏所谓的败战,只怕有一半是因为阳靖的铁骑太过厉害,另一半只怕是楚莫离有意而为之了。
又想起那日里楚莫离对她的种种指责,她的心里却突然感到明朗起来,有些事情相通了就好,也没必要太往心里去。也没必要去恨他,因为他实在是不值得。
圣旨下达后,大红嫁衣也被送进了天牢,忆霜看着那些嫁衣心里突然升起一抹讽刺。在天牢里出嫁,并且是以公主的身份出嫁,古往今来,她薜忆霜应该算是第一人吧!
忆霜冷冷的问送嫁衣过来的太监:“敢问公公,我何时和亲到大魏?”
那太监答道:“回公主的话,奴才听闻明日的午时,大魏的太子便会到万流河边来迎娶公主。”话回的甚是客气,但是看像忆霜的眼神里却满是怪异,或许对这些见怪了各种稀奇古怪事情的太监们来讲,她的事情依旧是怪的可以。
忆霜听得那太监的话,冷冷的哼了一声,这楚莫离还真的是迫不及待要将她嫁出去了,实在是好得很!她的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却笑着对那太监道:“我想再见皇上一面,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太监道:“奴才过来的时候,皇上便已经吩咐过了,他国事繁忙,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见公主,而公主又技艺甚高,也不敢让侍卫们带公主去见他。公主若真有什么话要与皇上说,便告诉奴才,奴才自当转告给皇上。”
忆霜一听那太监的话,眼里顿时布满了寒冰,楚莫离还真的将一切都算好了,根本就不打算见她。也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怕不会给她一点点逃跑的机会。原来他这么恨她,到这种时候都不愿来见她,又或许是有几分怕她,没脸来见她吧。只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忆霜淡淡一笑,对那太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公公帮我捎一句话给皇上,不知道可否?”
那太监沉思了片刻后道:“公主请讲!”
忆霜面色一寒,一字一句的道:“那句话便是‘不及黄泉,永不见面’。”就是到了黄泉,她也不想再见到他!
那太监明显的一愣,这句话明显的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忍不住道:“公主这句话是不是太绝绝了些?”
忆霜浅浅一笑,回眸看着那太监道:“皇上因为国事繁忙而不能来见我,而我嫁到大魏之后,日后两国若是再起战争,我便是大魏的人了,从此以后,便是针锋相对。这样的情况,见面倒不如不见,免得再生出尴尬,自然是‘不及黄泉,永不见面’。”
那太监再次一怔,却不再说话,对着忆霜施了个礼,便走出了天牢。
忆霜见那太监一走出去,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之所以跟那个太监解释那么多,是因为她认出了那太监是楚莫离的心腹,而今日里她说的这些话,那太监自然会一字不差的告诉楚莫离。
不出忆霜所料,一个时辰不到,楚莫离便来到了天牢。忆霜看着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只觉得万分刺眼,那鲜明的颜色,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他与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以后连朋友只怕都不能再做了。
楚莫离幽幽的问道:“我知道我今日里做的事情是有些过火,可是你难道不会替我想一想吗?真的与我‘不及黄泉,永不见面’吗?”他总觉得以她的聪慧,定能明白他的苦衷,只是没料到她说的话却是那样的狠绝!
忆霜淡淡一笑道:“我此时算起来是你的皇妹了,你身为一国之君,做事自然有人的考量,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又如何能替皇上分忧解难?只是觉得明日我便要嫁到异国他乡了,只怕日后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说罢,她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满是哀伤,还有一股淡淡的愁绪。
楚莫离见得忆霜的模样,他的心不由得一紧,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掐进了肉里,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再看她的眼睛,否则只怕会冲动的想去抱她。
楚莫离低低的道:“忆霜,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我都是被逼无奈的,你是否相信?”他的眼眸依旧温润,却也多了一抹忧伤。
忆霜将眸子微微抬起,看着楚莫离的眼眸,低低的道:“皇上难道是要让我谢恩吗?也的确该谢恩,我一个流落青楼的女子,还能被封为公主,也只怕是薜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只是我的身份实在是有些让人尴尬,不知道皇上是否还记得,我曾被先皇赐过婚,而且是被赐给皇上。”
楚莫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他向忆霜走近了一些道:“忆霜,那些前程往事就休要再提了!提起来只会告徒增伤感。”她曾是他的妻子,可是他今日里却亲手将她推给另一个一男子,而且那此男子还是他此生最大的仇敌。
忆霜语气微微有些哽咽道:“是啊!那些往事提起来实在是让人伤心啊!而我做为一个女子,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皇上可还记得我曾问过皇上的那个问题?”
楚莫离眼睛微微一闭,一抹伤感在他的脸上浮现,却没有回答。
忆霜一见他的模样,便知道他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低低的道:“这是我第三次问你了,虽然你曾做出了选择,但是我总以为在皇上的心中我是特别的,你纵然能为了江山舍弃我,我也不怨你。可是你为了江山却要将我送给其它的男人,我却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不恨你!”说到最后,话语已经哽咽的不成声了,声音颤抖,惹人无限娇怜。
楚莫离双眸再次闭上,脸上满意是痛苦道:“你恨我,我也不怪你,我今日里做的事情,你就算恨我入骨也是我应得的。那日里你问的时候,我就曾说过,我这一生已给了江山,注定是要负你的了!若真有来世,我定要加倍的偿还给你!”或许也是在那一日,他的心里也曾冒出过类似的想法,只是他下不了决心。她是他此生最爱的人,爱入骨髓,却又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不要说她会恨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极为可恨!
忆霜轻轻的道:“皇上,这个世上是没有来世的。纵然真的有来世,以我今生对你的恨,到来世也定不会原谅你,会一直恨你到下辈子!”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已有些咬牙切齿。
楚莫离听得忆霜的话,眼眸里一片哀伤,张嘴欲辩驳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咬了咬唇,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真的觉得恨我,你的心里会好受些,那你就恨吧!”
忆霜抬眸看了看他道:“我一直觉得人的心里若是有了恨,只怕这一生都快活不起来,所以纵然我心里再恨你,也不会让自己去恨你。倒是皇上你这样对我,你的心里就会安生吗?纵然你拥有了天下江山,你这一生就能幸福吗?”
楚莫离听得忆霜的话,不由得再次呆住,这句话问到了他的心坎之上,他不由得也问自己:我这样做,真的就不会后悔吗?转念间却又想起了忆霜在明霞妨里对他说的话,她根本就不爱他,她与他之间,从头开始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后发生的那些恩恩怨怨,更让两人越走越远。
而今日里他所做的这个选择,只是让两人走的更远而已。只是一想起她再不愿见到自己,自己亲手将她送给其它的男人,他的心却还是痛的厉害,那钻心的疼痛让他感到窒息。只是事到如此,他似乎已出无别的选择了。
忆霜见得他的模样,眸子闪了闪,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皇上,你以前不是总问我,到底还有多少瞒着你的事情吗?今日里我便告诉你,你所见到的已是我的全部,我曾对自己说过,如果有人将彻底的了解我,我便将自己的真心掏出来,好好的爱他。而这一切,你似乎都做到了,可是我却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们之间或许注定了都只是错过!”
楚莫离听得忆霜的话,他的眼眸里顿时发出了光彩,却又在下一瞬间淹灭,他低低的唤道:“忆霜,我。。。。。。”
忆霜凄然道:“你不用再对我讲那些家国的道理了,今日里有些话我也不得不对你说明白。你不是认为我心狠手辣,杀了你父皇,又险些烧死了你的母妃和皇妹,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武功,身边也跟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楚莫离眼里也满是疑问,定定的看着她。
忆霜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想法再简单不过,那就是好好的保护我的爹爹,保护我身边最亲最近的人。我不想成为任何一个人的负担,只想与自己最亲最近的人过幸福的生活。但是我也知道我的姿容,是不可能让我过平淡的日子,我的家世也不可能永远太平,爹爹一生征战沙场,死只是迟早的事情,我没有本事次次救得了他,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那么早。”
楚莫离听得忆霜的话,心里升起一抹怜意,有些心疼的唤道:“忆霜!”
忆霜没有理他,接着道:“可是我纵然再用心去经营自己的事情,想尽办法帮助爹爹远离灾难,可是我却忘了,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罢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无法改变的事情。比如说爹爹的死,再比如说你的这份圣旨。”
楚莫离只觉得心里一酸,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忆霜接着道:“你也曾问过我,是否曾爱过你,对于这件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上次对着你撒谎了,其实早在你守在将军府外一个月,我大病初愈的时候,我便暗暗告诉自己,你对我如此的有情有义,我一定要好好的对你。也就在那一刻起,我告诉自己要爱上你。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都在我们的意料之外了。爹爹的死,我又亲手杀了你的父皇,我便知道我们这一生只怕都难以在一起了。”
说罢,她的眸光流转,凄迷而又哀婉的看向楚莫离道:“我以前总觉得皇上虽然爱江山,但是心里却应该会始终有我的,可是今日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
楚莫离幽幽的道:“忆霜,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他的语气中满是痛苦、伤心和绝望。他的心里一遍一遍的在问自己,他都在做什么啊!
忆霜微微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影下若扇子一般低垂在眼睑之上,美丽而又带着些凄凉,一时间天牢里寂静无比。过得片刻,她才幽幽的道:“我一直以为皇上你聪明绝顶,定将这些事情都看透了,我只怕是将那份心有灵犀估计的太过美好。”
鲜血从楚莫离的指甲逢里渗了出来,滴落在天牢的地板上,溅起一朵美丽而又凄凉的血花。恨和悔在他的心底漫延,他恨的是他自己!
忆霜看着他的模样,低低的道:“莫离,今日里我要说的话也尽皆说完,从今往后,我们只怕是再无相见之期了。只是回想起那日里在将军府的病床之上你的怀抱,我的心里却还是有几分贪恋,不知道你今日里可否再抱我一下?”说罢,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满是期盼。
楚莫离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打了个手势,狱卒便将大锁打开,他轻轻的走到忆霜的身边,双眼有些复杂的看着她,伸出双臂,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眼里一片伤感。
忆霜幽幽的叹了口气,也伸出双手去抱他。她的身形娇小,头也只到楚莫离的脖子间,只见她眼中寒茫一闪,右手突然一晃,腰间的匕首便被她握在手里,一记移行换位,再从楚莫离的腋下钻了过去,匕首便抵到了楚莫离的脖子上。
她的动作迅捷无比,出手如电,根本就不给楚莫离任何反应的机会。这一下变故来的极快,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只听得她冷冷的喝道:“全部给我退出去!谁敢靠近,我就杀了他!”声音再无刚才的娇柔,变的冷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