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文庙残卷惊少年
寻迹萧湘2025-06-24 08:121,381

太行南麓的深秋裹着铁灰色云层,沁河在峡谷间呜咽奔涌,将皇城村切割成半隐于雾霭的墨色剪影。顺治十六年的霜风卷着枯叶掠过陈家祖宅"树德居",檐角铜铃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惊起檐下两只寒鸦。

十二岁的陈廷敬缩在雕花窗棂后,粗布棉袄袖口磨得发亮。他用碎布条缠着的毛笔悬在《论语》书页上方,墨汁将"君子务本"四字晕染得愈发浓重。院中金桂早过了花期,残瓣落在砚台里,与墨香混出苦涩的味道。

"敬儿,过来。"父亲陈昌期的声音像冰棱刺破晨雾。少年慌忙将书页折角做记号,穿过雕花木廊时,廊下悬挂的《陈氏家训》卷轴被风掀起,"忠孝廉节"四个金字扫过他发烫的额头。

堂屋内,父亲正用狼毫在舆图上点朱砂。泛黄的绢布上,山西全境爬满蛛网般的墨线,绛州、平阳府等地用朱砂圈成触目惊心的血痂。陈廷敬盯着舆图右下角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流民八万"、"饿殍三千",喉头发紧。

"这是你三叔上月从汾州带回的。"陈昌期的笔尖突然折断,暗红的血珠渗进地图上的绛州城,"二十年前流寇破城那日,你祖父抱着你躲在文庙泮池下,池水都被染红了......"

少年猛地抓住桌沿。他突然想起去年冬至,祖父临终前枯槁的手攥着他的手腕,浑浊的眼睛盯着房梁呢喃:"读书要读出血腥味......"此刻舆图上的血色,与记忆中祖父指甲缝里未洗净的暗红重叠。

"明日随我去修缮文庙。"父亲将断笔狠狠插进笔洗,"那些被烧的典籍,该用血重新写出来。"

次日卯时三刻,晨雾像浸透的棉絮压在县城文庙废墟上。陈廷敬踩着瓦砾跟进时,膝盖突然撞上半截断碑。抬头望去,孔子像的冠冕斜挂在残梁上,泥胎的眼眶里结着蛛网,仿佛在无声流泪。

"少爷,这页书缺了角。"年轻工人递来的纸片在风中发颤。陈廷敬展开泛黄的残页,《孟子》"民为贵"三字缺了右下角,露出底下被火舌舔舐过的焦黑。他突然想起父亲舆图上的血点,指尖抚过残缺的"贵"字,仿佛触到了百姓溃烂的伤口。

修缮工地上,少年每天都在砖石堆里翻找残卷。第七日黄昏,他在坍塌的庑殿柱础下,发现半截竹筒。拂去霉斑,露出篆体"荀子·王制"四字。当读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时,身后突然响起鼓掌声。

"好个读书种子!"灰袍老者拄着竹杖从暮色中走来,腰间玉牌刻着"泽州府学正"。他捻着白须打量少年沾满泥浆的布鞋,"可愿随我去府学抄录孤本?"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刺耳的马蹄声。五匹高头大马踏碎夕阳冲进工地,为首的锦袍公子晃着镶玉马鞭,腰间金丝绣着的牡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陈昌期好大的胆子!"马鞭重重抽在孔子像残躯上,"这地契白纸黑字写着是我王家祖产!"陈廷敬注意到公子腰间玉佩的裂纹——那是前日自己在当铺见过的绝当品。

"此地乃官府批文......"父亲的话被打断。锦袍公子突然甩来一锭元宝,砸在陈廷敬脚边溅起火星:"小杂种,给你买棺材本!"

少年弯腰瞬间,瞥见公子靴底沾着的红泥——与昨日在城南乱葬岗见到的土质一模一样。当父亲展开官府批文时,陈廷敬突然开口:"王公子可知,城郊义庄新添的三十口薄棺,为何都没刻籍贯?"

现场骤然死寂。锦袍公子的脸涨成猪肝色,马鞭挥向少年时,被陈昌期死死攥住。父亲袖口滑落,露出臂上狰狞的旧疤——正是二十年前护着文庙典籍留下的箭伤。

当夜,陈廷敬在油灯下誊抄《荀子》。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时,他忽然在竹简空白处写下:"欲问天下事,先察足下泥。"墨迹未干,一阵阴风吹灭油灯,黑暗中,他分明听见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像是从乱葬岗飘来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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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名相陈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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