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雪打包票,承诺在一周之内搞定陆彬蔚,听起来貌似有些过于豪言壮语,但实际上这不是她一时抽风,一周是她思虑衡量后才给出的期限。
如果凌继扬给她的任务是搞定其他人或其他事,也许林漠雪会需要更长的时间去筹谋。可目标人物是陆彬蔚,这个被凌继扬视为“难题”的任务对于林漠雪来说,便是小菜一碟了。
之前,听冷乔八卦公司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时,林漠雪记得,陆彬蔚有一个巨大的软肋,那就是她的儿子。有着如此明显的“漏洞”,所以,想要快速搞定陆彬蔚绝对不是梦。
当年,陆彬蔚曾被查出单侧输卵管堵塞,受孕几率仅是其他女性的一半。因为这件事,老公在婆婆的威逼下曾一度要跟她离婚。
正当离婚大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没成想,天降麟儿,陆彬蔚竟然怀孕了。婆家的画风突变,曾经的“弃妇”霎时平步青云,成为了全家人的团宠。
怀胎十月,麟儿诞生,婆家“普天同庆”。
虽然陆彬蔚和老公后来因为性格不合还是离婚了,但她与儿子共同经历的人生转机,陆彬蔚毕生难忘。
离婚后,陆彬蔚强势将儿子从婆家的手里争夺过来,对他极尽宠爱之能事。渐渐地,这个孩子就被陆彬蔚给宠费了。学习垫底、打架斗殴、旷课早恋……更为甚者,他竟然学起香港电影中古惑仔的桥段,跟同学收起了保护费。陆彬蔚的儿子在犯罪的边缘疯狂地试探着。
所以,要搞陆彬蔚,她儿子就是切入口。如此的一个小混混胚子,想要坑他,真的只是费一下吹灰之力而已。
林漠雪租了一辆车,在学校门口整整蹲了三天。
三天里,陆彬蔚的儿子“丑态毕露”。顶着一头美洲金刚鹦鹉同款染发的他是校园一霸,同学们怕他,学校周围兜售小商品的小贩们讨厌他。一会儿跟人打群架,一会儿去小贩的摊儿上吃白食,一会儿又堵着人家小姑娘不让人回家……但凡跟招猫逗狗沾边儿的事,保证落不下他。陆彬蔚的儿子可谓是劣迹斑斑。
在陆彬蔚儿子欺侮的众多对象中,一个少年成功地吸引了林漠雪的注意。
那是一个十分瘦削的男孩子,巨大的书包将他的背脊压得很弯,啤酒瓶底一般的眼镜片让他看起来既乖顺又呆萌。男孩儿貌似很内向,面对陆彬蔚儿子的日日小霸凌,三日大霸凌,他逆来顺受。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陆彬蔚儿子的霸凌手段非常讨巧,从不殴打,只有体罚。金鸡独立、扎马步、青蛙跳……知道的是陆彬蔚的儿子在霸凌眼镜少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培养出一个武林高手呢。一通“体能训练”后,最后必然是以收保护费的桥段作结尾。林漠雪严重怀疑,眼镜少年这么瘦都是伙食费被陆彬蔚儿子刮走了的缘故。
……
第四天放学,由于前一天已经被“大霸凌”过,所以,陆彬蔚的儿子“法外开恩”,只是在眼镜少年的后脑勺上打了几巴掌,然后收了今天的保护费之后,便放眼镜少年走了。
眼镜少年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那被书包压弯的背影看起来分外的萧索落寞。
路过一家面馆时,少年瞥了一眼店中大快朵颐的一众食客,然后又摸了摸自己已然饿扁的肚子……
少年无奈地低下头,继续向路的尽头走去。
竟然真的被自己猜对了,陆彬蔚的儿子连吃饭钱也不给人家留?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恶毒!
如是想着,林漠雪快步追上了前面的眼镜少年。
她猛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少年被林漠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出了一个激灵。
他转过头,对上林漠雪眉眼弯弯的笑颜,“你……你要干嘛?”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虽然林漠雪看上去人畜无害,可少年依旧释放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你是谁?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坏人!如果我真的是个拐子,那我的目标也肯定是妇女儿童,你听过谁会拐卖一半大小子的?买回家去,不怕把家给吃穷咯?你是不认识我,而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你的。不过,没关系,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少年的眼中满是疑惑,“你什么意思?”
“傅云修!”
少年面露惊诧之色,“他?他……也欺负你了?”
“我们要在这里说吗?我还没吃晚饭呢,你吃了吗?要是也没吃,我请你吃烤肉?”
眼镜少年低下头,仔细地思量着林漠雪的话,然后又摸了摸自己饿扁了的肚子。
半晌,他终于卸下了防备,轻轻地点了点头。
六盘牛肉、两碗冷面、三大瓶可乐……林漠雪估计的没错,要是真有不开眼的拐子拐卖了眼镜少年,那他必然会砸手里。即使卖出去了,最后也会惨遭退货。但凡谁买了眼镜少年,他都不得不承担被吃破产的风险。林漠雪怀疑,眼前的这个少年肚子里住了一只饕餮。
酒足饭饱后,时机差不多了,林漠雪觉得可以进入到谈心的环节了。
“哎,饭都快吃完了,可咱俩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我叫林漠雪,你叫什么?”
“卢战,里约热内卢的卢,战斗的战。”
“呦呵,这名儿起得够霸气的!”
卢战撇撇嘴,“光名字霸气有啥用,人这么面。”
卢战的自嘲很有趣,这让林漠雪意识到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内向。
“那你为啥那么面呢?”
卢战伸出他那麻杆儿一般的小胳膊,“我也想刚一点儿,可身体不允许啊,你瞅瞅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大写的一枚弱鸡。”
林漠雪被卢战给逗笑了,“我看你挺能吃的,怎么干吃不长肉呢?”
“没办法,我还在长身体,热量跟不上,只能长个儿不长肉了。”
“热量为啥跟不上?”林漠雪明知故问地引导着卢战。
“好一点儿的时候还能混上午饭,只有晚上饿肚子。不好的时候,除了早上那么一顿,我一天都吃不着东西。”
听到这里,林漠雪有点儿心疼,她忽然联想到了小时候常怡秋体罚她,不给她吃饭的日子。
“饭钱都被傅云修搜刮了?”
卢战用力颔首,“我爸妈是做生意的,每天早出晚归,也照顾不到我,我也只能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他们一般会给我做早饭,午饭和晚饭的钱会在头一天晚上微信转给我。他们不想一次性给我太多的钱,怕我学坏。不过,其实都一样。一次性给也好,分期给也好,最后还不是都到了傅云修的兜儿里。遇上他逃课,晚上收保护费的时候,我就能吃上午饭。可如果他不逃课,一整天都在学校,那我中午那顿就别想了。”
“这样的情况你没告诉过老师或者你爸妈?”
“告诉过!可他很有招儿,从来也不真的打我,所以老师也就不痛不痒地说他两句而已。回头他只会变本加厉地收拾我。他整人的手段多了去了,我可不想一一尝试。之前有一个同学跟他硬呛,差点儿被他逼着吃屎。”
林漠雪瞠大了双眼,“这么过分!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同学就转学了!”
“那你怎么不转学?”
“我户口是外地的,想转学没那么容易,很多学校都不愿意收我。我现在就只盼着赶紧念完高中,然后就可以远离那个恶魔了。对了,之前你说,傅云修也是你的敌人,那是怎么回事儿?”
林漠雪不想卢战对她知道太多,于是便随口扯了一个谎言,“我弟跟傅云修打群架的时候被他打成了重伤,我和他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卢战了然地点了点头,“你弟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傅云修带着一群人去我弟的学校找麻烦,把我弟打进了医院。”
“他就是那么狠的人。我只是有一次考试没让他抄而已,他就盯上我了。你是想替你弟报仇?”
林漠雪颔首,“我想和你联手。”
卢战十分怀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找我联手?你是不是该去配副眼镜了?我一个弱鸡能帮你什么?”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不用妄自菲薄。有没有听过《孙子兵法》里的一句话?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又不是找你跟傅云修火并,咱们需要做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
第二天,卢战若无其事地上学去了。
上午,傅云修并没出现。午饭时,林漠雪又请卢战吃了一顿大餐,末了还给他买了两杯奶茶让他拿回学校溜溜缝儿。
下午上第二节课的时候,傅云修来到了学校。跟正在上课的英语老师大吵了一架,然后便趴在课桌上,一觉睡到了晚上放学。
放学之后,于傅云修来说是愉快的欺负人时段,而于卢战来说却是今晚饿肚子的悲催前奏。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卢战又又又一次被傅云修堵在了小胡同。傅云修的小弟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搜身的搜身,翻书包的翻书包,查手机的查手机……
不一会儿,便有小弟邀功地汇报道:“云哥,我在这小子的书包里翻到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的好像是……”小弟的话戛然而止。
傅云修一阵的不耐烦,“是什么?又新添毛病了?说话说半截儿?”
傅云修和其余几人皆齐齐看向说话只说了一半的那个小弟。
然后,“噼里啪啦”,几个小屁孩儿的眼珠子和下巴便掉了一地。
“这……这……这是多少钱啊?”一个小弟已然惊成了一个小磕巴。
几人中,数傅云修最为淡定。陆彬蔚怎么说也是一业内龙头企业的副总经理。钱,傅云修不缺,老妈平时没少给他零花钱,收保护费只是他想做“大哥”的一种叛逆而已。
傅云修清了清嗓子,“瞧你们几个那没出息的样儿!我估摸,也就一两个吧。小凡子,你数数!”
“哎,好嘞。”
得到老大的指令,小凡子向手指吐了一丢丢口水,然后一张一张地数了起来。
“云哥,不多不少,刚好两万。”
傅云修笑眯眯的看向卢战。他抬起右手,轻轻地拍打着卢战的脸颊,“小子,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么有钱的时候。说吧,钱怎么来的?是不是偷的?”
卢战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哪敢啊!这钱,是我奶给我的。我奶收拾柜子,找到以前我爷藏的私房钱,然后……然后就给我了,说让我存起来,以后当零花钱用。我这不刚想去找个ATM机,然后就被你给拦下了。”
卢战声若蚊蚋,回答得战战兢兢,而一旁的几个小弟却听得心花怒放。
“云哥,今儿就该着哥儿几个发财,晚上咱们得好好潇洒潇洒。”
然而,傅云修却并不像一帮小弟那般兴奋。迟疑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今天……要不算了吧,或者只拿一部分。”
闻言,一帮没有富妈妈的小弟不淡定了。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几个人悄悄对了一下眼神,然后便默契地开启了不遗余力的怂恿模式。
“云哥,你担心什么呢?这不是手机支付,根本留不下证据,即使东窗事发,咱们也可以死不认账。”
“是啊,云哥,这附近没有摄像头。”
“云哥,咱们平时三十五十那么小打小闹的收,多没劲啊。听说,黄毛那边一人一天能分上一百多呢……”
小弟的话点到即止,可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暗讽跟着傅云修混没有跟着黄毛油水多。
这句话很好用,对于面子大过天,动不动就鸡血上头的傅云修来说,小弟的暗讽打得他的脸生疼。此时,他已顾不上其他,从小弟的手中一把抢过装着钞票的信封,然后恶狠狠地对卢战说道:“今天这钱我收了,就当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你见了我就绕道走。只要你不在我面前晃悠,我就把你当个屁给放了。”
说完,傅云修领着几个小弟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
看着傅云修和一众不良少年的背影,刚刚还吓得两股颤颤的卢战突然就变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他推了推眼镜框,然后若无其事地向着胡同口的一辆比亚迪走去。
来到比亚迪的近前,卢战轻轻地敲了敲主驾的车窗。车窗应声落下,现出的是林漠雪那张眉眼弯弯的笑脸。
“小战战,你的演技不错啊。”
“没办法,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那孙子还说以后跟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呸!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他给我滚去走独木桥去。”
看着小战战这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模样,林漠雪憋笑憋得腹肌都快出来了,“傅云修和他那帮狗腿子说的话都录下来了?”
卢战从上衣里怀掏出了一支录音笔,“必须的!你呢?整个过程也都录下来了?”
林漠雪敲了敲手里的手机,“我这手机,别的功能都很渣,可拍照和摄像功能,绝对是业内领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