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漠雪分开后，林淮宁步履匆匆地赶到了大哥林清川的办公室。
与林皓一样，林清川的办公室也是一个大套间。
站在林清川办公套间的门口，林淮宁习惯性地想要直接闯入。
可刹那间，她忽然想到了在套间外屋办公的那位……
林淮宁收回了本欲按压门把的手，恭恭敬敬起敲响了房门。
“请进！”
林淮宁推门而入，“希泽哥哥，我来看你和大哥了。”
听到女孩软糯甜腻的声音，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中的男人抬起了头，“宁宁来啦，过来坐。”
林淮宁从善如流地坐到男人的办公桌前，一张小脸笑得好似五月里明媚灿烂的小太阳。
对面坐着的男人叫成希泽，是林清川的助理、智囊+死党。于林清川来说，成希泽是肱股之臣。自打成希泽做了他的助理后，老头子对他那是越来越信任了。最近一年，林皓甚至过起了半退休的日子，将手头的权利一点点地全都转给了他。林清川和他老妈常怡秋都对成希泽极为看重，他们曾多次嘱咐骄横跋扈的林淮宁不要惹到成希泽。所以，在林皓办公室对张秘书指手画脚的林淮宁到了成希泽这里立刻变脸，秒怂成乖巧软糯的小猫咪。
“宁宁要喝点儿什么？我去给你倒。”
林淮宁摆摆手，“不用，我不渴，希泽哥哥你可别忙活。”
成希泽也没客气，他轻浅一笑，从善如流，“好。”
“希泽哥哥，我大哥干嘛呢？”
“你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你。要是关着门我都知道你哥在干嘛，他不得怀疑我在他办公室里按摄像头监视他了？”成希泽打趣道。
“没事儿，他要是发现摄像头了，你就说是我妈让你安的，你给我妈打工呢。你只要这么说，大哥一准儿没脾气。”
成希泽被林淮宁给逗笑了，“你这个坑哥的主意非常好。我一会儿就去网上逛逛，弄个摄像头回来。”
两个人又开了几句玩笑，林淮宁便回归了主题，“希泽哥哥，我先不跟你聊了，我还得找我大哥说点事儿。”
成希泽颔首，“行，你去吧。”
来到林清川里屋的办公室门前，林淮宁可不再有礼貌意识。她不但没有敲门，甚至为了吓唬林清川，林淮宁直接以“闯”的方式闪现在林清川的办公室里。
“林清川，你干嘛呢？”林淮宁大吼一声。
房间里，正在打电话的林清川被妹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他右手一抖，电话便顺势滑到了桌子上。
林清川恶狠狠地瞪了林淮宁一眼，然后赶忙捡起了桌子上的电话，“宝贝儿，我这来人了，回头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电话另一端的女人并没有顺从林清川的心意，“不许挂！来的是谁啊？我听怎么是个女的？”
林清川手机听筒的外扩音有些大，两人的对话尽数被同处一室的林淮宁给听了去。
林淮宁眼珠一转，瞬间生出了整蛊大哥的心思，“老公！你在和谁打电话呀？”林淮宁的声音甜的发齁，听得林清川瞠目结舌。
见大哥这副模样，林淮宁的玩心更浓了，“老公，你不是说陪我去产检的吗？别聊电话了，咱们赶紧走吧！”
手机另一端的女人彻底炸了，“林清川，那女的是谁？你这个人渣！你给我解释清楚！”
女人的咆哮声令林清川从林淮宁那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中缓了过来，“宝贝儿，你别瞎想，那是我妹。她跟我闹着玩呢。”
“你妹？我去你妹的！你糊弄鬼呢！”
……
女人胡搅蛮缠，任林清川如何解释她依旧不依不饶。
最后，林清川也烦了。他甩下一句：“你爱信不信！”然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新宠？”林淮宁忍不住调笑道。
林清川白了林淮宁一眼，“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特意来祸害我来了？”
虽然哥哥的语气比螺蛳粉还冲，可林淮宁知道，女人对于哥哥来说就只是个玩意儿而已。无论多喜欢，林清川也不会真的把那些个莺莺燕燕当回事儿。只要新鲜劲儿一过，大哥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大哥最宠的永远是她，林淮宁有恃无恐。
“大哥……说说嘛！我看你对这女的还挺上心，我猜你俩认识应该还没超过一个星期，对不对？”
林清川撇撇嘴嘴，不置可否。
“你俩哪儿认识的？”
“夜店。”
“她是做什么的？”
“模特。”
“哦……”林淮宁兴味十足地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哥，你就不能认识点儿门当户对的，或者对咱家公司有点儿用的女人？”
林清川乜斜了林淮宁一眼，“就你好！是，你是看上了一个对公司有用，而且还跟你门当户对的。只可惜，人家好像没看上你！”
“哥！”林淮宁有点儿急了，林清川戳中了她的痛点。
“你看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不是？”
林淮宁撅起嘴，不满地转移话题，“不说那些了，我跟你八卦不到一块儿去。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正事儿。”
“正事儿？你这么个不正经的人能有啥正事儿？”
林淮宁狠狠地剜了林清川一眼，“林漠雪今天来公司了，算不算正事儿？”
闻言，林清川眉头微挑，“她来做什么？”
“上班！”
“上班？老爸安排的？”林清川神情紧绷，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林淮宁摇摇头，“不是。她自己应聘来的，实习编导。”
林清川的表情骤然舒展，“老爸知道吗？”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刚刚我把她拽老爸办公室去了。本来是想让老爸骂她一顿，让她滚蛋的。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变得那么厉害，一通茶言茶语，老爸居然就被她给说服了。不过，她和老爸约定，不在公司暴露身份。说什么等她让这个圈子里的人都认可她之后，她再告诉别人她是林皓的女儿。我就呵呵了，我怕她等到头发白了也等不到那一天。”
林清川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她好像是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韩家那死老太婆刚死那阵儿，她跟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后来，突然就变得乖顺了。”
“哥，咬人的狗不叫，我总觉得她憋着什么坏呢。我刚才诈了她一下，我问她是不是为了股份特意往老爸跟前儿凑。她跟我说，老爸那么喜欢咱们俩，而且还有老妈看着，她哪有插手股份的机会，她让我不要胡思乱想。我觉得她这话说得没毛病，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就更想不通她为什么死乞白赖地非要挤进皓宸传媒。”
林清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管她呢。她不是想隐瞒身份当个实习编导吗？那就让她当好了。有我在上面压着，她根本没有往上爬的机会。”
林淮宁颔首认同，“你说得对。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啥也不是。”
“宁宁，你现在不也在公司里实习嘛，回头儿你给她找点儿麻烦。能把她挤兑走最好，哪怕挤兑不走，也不能让她过舒坦咯。”
“哥，要不怎么说咱俩心有灵犀呢，你跟我想一起去了。”
兄妹二人狡黠地相视一笑，这副画面与小时候两人狼狈为奸，计划着如何磋磨林漠雪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林漠雪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到午休时间了。刚坐到工位上，隔壁李疏缈的小脑袋便迅速地绕过格子间的挡板，探到了她的面前，“林漠雪，你摸鱼去了？”
林漠雪被这个直白的小姐姐问得嘴角一抽，“没有，我上厕所去了。昨晚吃坏肚子了，所以去的时间有点儿长。”
李疏缈一脸的理所当然，“摸鱼也没事儿！咱们这工作，一旦忙起来，那是能把996福报都甩出十八条街的存在。不忙的时候摸会儿鱼怎么了，还不让人休息休息了？”
林漠雪被李疏缈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感染了，她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我觉得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那是！不过，咱们公司还算挺仁义的，累是累，但累完最起码有钱拿。不像我以前那工作，活儿多得要死，钱少得可怜，除了画大饼之外，啥也没有。”
“你以前在哪儿工作？”林漠雪好奇地问道。
“电视台。我是跳槽来皓宸传媒的。”
“电视台？那么好的工作你都不要了？只为了……”后半句林漠雪没有说出口。毕竟，身为皓宸传媒的员工，林漠雪不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时此刻，她特想替渣爹给李疏缈颁一个最佳跳槽员工奖。李疏缈这个小姐姐，能处。
午休时间，吃货李疏缈带着林漠雪光顾了办公楼附近最正宗的麻辣香锅、最好吃的点心铺子，回头又来了一根烤肠溜溜缝儿。
林漠雪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可饭量明显比她大的李疏缈看起来却依旧游刃有余。
回公司的路上，经过一家奶茶店时，李疏缈兴奋地介绍道：“小雪，这家奶茶超级好喝，咱来一杯吧？”
林漠雪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我真来不了了。再来我非得哕出去不可。”
李疏缈一脸的遗憾，“那好吧，明天再带你来喝吧。”
林漠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好劝服住了她。
然而，下一秒，李疏缈脱口而出的话直接震晕了林漠雪，“你不喝，我就自己来一杯吧。老板，给我来一杯原味儿的，加奶盖儿，再加一份儿麻薯。”
半晌，缓过神的林漠雪十分认真地建议道：“缈缈，你有没有想过转行，当个吃播主播什么的？”
仅仅一个午休，林漠雪和李疏缈的友谊就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两个人十分的投缘，很有共同话题，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话痨精”小疏缈一直讲，林漠雪一直在饶有兴味地聆听。
李疏缈的话很多，但却一点儿也不招人烦。她是一个自带喜剧感的姑娘，不但性格幽默，就连发生在她身边的事也经常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段子。一个中午，林漠雪被李疏缈逗得腮帮子发酸。她直呼和李疏缈经常待在一起不利于保养，因为鱼尾纹和法令纹会在嘻嘻哈哈时悄悄爬出来。
“对了，小缈，你为啥从电视台出来啊？只是因为钱？可是，在电视台工作会更有前途吧？”之前因为关系还很生疏，林漠雪总觉得问这种刨根问底的问题不太好。可经历过一顿麻辣香锅+一块小蛋糕+一根烤肠的共同进退后，林漠雪感觉她和李疏缈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可以刨根问底的程度了。于是，站在公司楼下，一边消食，一边看着李疏缈对付那杯干货满满的奶茶时，林漠雪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李疏缈撇撇嘴，“前途个毛线！小雪，要是有电视台去你们学校招实习生，你可千万别去，否则有你后悔的。”
林漠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的导师还真给她介绍了一个去电视台实习的工作，但因着要来皓宸传媒落地她的复仇计划，去电视台实习的机会只能被她狠心拒绝。现在想起来，林漠雪依旧会遗憾到有些肉疼。
“你给我讲讲呗？你都经历了什么，让你对电视台如此深恶痛绝？”
“行，那我就给你说说……”
李疏缈是一个十分幸运的人。以她的成绩想考进中国最牛的传媒大学，没戏。但是高考那年，学校扩招，再加上她超超超常发挥，李疏缈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大学。
临近毕业，李疏缈想去电视台实习，毕业后就留在电视台，没戏。可这时，室友的妈妈忽然给室友找了一个电视台实习编导的工作，而室友干了半个月就不想干了，因为她心心念念的时尚杂志VOUGUE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室友让妈妈把电视台实习的机会让给李疏缈，就这样，李疏缈又一次幸运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刚进电视台的时候，李疏缈雀跃不已，摩拳擦掌地想要大展身手。然而，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她突然发现，原来她朝思暮想的是一个坑，一个巨大的坑。
一起工作的同事，有在电视台干了两年还是实习生的，也有待了五年依旧进不了编制的。
领导每天只给画大饼，从不实实在在喂他们一口粮食。每月拿着不到两千块钱的众人，却像牲口一般地辛苦劳作着。
但凡你稍微对“大饼”有所质疑，做出那么一丢丢企图摆烂的架势。前一秒钟还喂甜枣的领导会立马变脸，拿起大棒子就是一通人身攻击。最后，还会总结式地甩下一句，“爱干干，不干滚蛋，有的是人惦记你屁股下面那个位置。”
以上这些都还算好的，忍忍总能过去。然而，下面的这些事情便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范围里面的了。李疏缈也是因为这些事情下定了决心，离开了电视台。
能力突出、爱岗敬业的员工与少干事儿少犯错、不干事儿不犯错的人总是同等的待遇，而这已经不是会不会不爽的问题了。李疏缈觉得，她一花季的大学生再这么熬下去必然变成一个惯会偷奸耍滑的老油条。所以，拿那么点儿破工资，苦苦期待着一个破编制，可到头来或许什么也等不到，仅有的收获只是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在岁月的洗礼后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李疏缈不禁对灵魂发起了拷问，我究竟在干嘛？现在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灵魂拷问后的每一日，李疏缈都苦苦挣扎于一个艰难的选择中，去还是留？
而一块出入名牌引发的羞辱感则成为了压倒李疏缈的最后一根稻草。
身为一个实习生，李疏缈在电视台是不配拥有自己的出入名牌的。每天上班，她只能在大门口汇合同事或者领导一起进入。某一日，由于各种不凑巧的原因都挤在了一起，寒冬腊月，李疏缈在电视台大门口整整站了一个多钟头才能进去上班。当迈进电视台大门的那一刻，有一种叫做“屈辱”的东西排山倒海般将她给包抄了。
进入办公室后，李疏缈打了辞职信。作为一个实习生，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手续要办。于是，当晚，她便捧着一个大纸盒，一身轻松地离开了那个曾令她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地方。
“从电视台出来之后，我就投简历、找工作。然后没多久就入职皓宸传媒了。”
“照你这么说，电视台还真是个坑。”林漠雪感叹道。
“我就去过那么一个电视台，或许其他电视台能好点儿？谁知道呢！跟我关系好的同学都没进了电视台，所以其他台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即便现在有别的电视台向我递出橄榄枝，我也不敢尝试了，我是彻底被搞出PTSD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