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想不明白,慕商是如何在这深不见底的海底之中,找到这样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但她更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能在海底行动自如。不过这一切,一定跟她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有关系。
慕商能感受到她不经意打量的目光,但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他大概能猜到小狐狸的心思,只是不说破罢了。
“慕商,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
小狐狸终于沉不住气,“鬼域中会有海水,就已经很奇怪了,你跟我一样,不都是第一次进鬼域吗?”
慕商眸色微深,但面色不变。
“阿紫,你这个问题,有点为难我了。”
“诶?”小狐狸眨眨眼,不太懂他的意思。
“你我进鬼域的时候,都少了一魂一魄,你看,你对之前的事,也只是零星记忆,我也一样的,你问的问题,有些,我能想起来,但却说不清楚,有些压根就想不起来……”
海兔子在一边儿听着,差点儿被嘴巴里的鱼肉给噎着!
怎么回事儿!主子这嘴,骗人的鬼啊!
不过阿紫相信他说的,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
“嘿嘿……对不住啊,咱俩境遇明明一样,我还这样多嘴问你。”
“无妨。”慕商倒是挺淡然的。
等到那天你真的都想起来了,还能这样平静的跟我面对面坐着,我就心满意足了。慕商只在心里想。
魔音虽然被素海的海水隔开了,但时时还是能听到些的。
海兔子修为没有他们两人高,被这魔音搅得一阵阵心里不舒服,屁股下边就像是扎了根针,坐也坐不安稳。
“等到这顿烤鱼吃完了,咱们在这海水里头找找,既然是奇怪之处,那么搞不好,出口就隐藏在这里。”
阿紫心里挂念着鬼域之外,魔界之中的那些人,魂魄被劈开之后,思绪上更是牵挂,还是早点寻到出口的好。
咔嚓一下,簌簌燃烧的火堆旁,慕商握着一杆细细的树枝,树枝断了,它的尖端刺进了慕商的手指尖。
难忍的疼痛,从慕商的指尖传到他的心口窝,他颤抖着,强忍着,将这种快要冲破胸腔的怒火压制住。
又是出口!又是要走!他已经拼命的在压制,但是每次听到阿紫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慕商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随时要爆炸的怪物,快要克制不住。
如果此时放那个怪物出笼,会不会吓到他的小狐狸呢?
一定是会的,他的小狐狸,胆子那么小,那么娇,肯定是会被吓到的,所以他不能。
于是,慕商紧抿的唇齿中,暗自狠狠的咬了一口,铁锈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疼痛让他恢复了些许的理智。
海底的夜晚,跟别的地方有些不同,阿紫躺在一片柔软的沙子上,静静地仰望上空。
静谧的波光在夜空中暗暗的浮动,将外头一直高悬的太阳镀出了一份柔和的光泽。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太阳。”阿紫说着,眼睛弯弯的,看了一眼身旁躺着的慕商和海兔子,又说:“也许,这就是海中的月吧,你们说一直生活在海中的鱼儿们,它们看到的夜,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
当然不是了,慕商想着,但他不能告诉她。
“或许吧,谁知道呢,不过夜晚对于任何人来说,应该都是难熬的吧。”
“难熬?为什么?”阿紫疑惑的问。
“因为夜晚会将思念拉长,会将想念变得实体化,就像是一根针,细细的,密密的,一直在你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戳弄着,就算是你极力的忍耐,想要忽略这种感受,也是不能够的。”
“啊……这样啊……”阿紫略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慕商俊朗的侧影,心道这人一定是在想念自己的心上人。
想念心上人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都是疼的,就算两人相处的再甜蜜,每天再怎么形影不离,但到了晚上,一闭上眼睛,还是会忍不住的想念。
她是懂这种感受的,因为她对易白予就是这样的。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过得如何?用她的死换来的飞升,这样的体验会不会很好呢?
阿紫一想到易白予,思绪就开始胡乱的翻飞,压也压不住。
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疼起来,她不想让身边的两人察觉到,于是轻轻的侧过身去。
以手作枕,枕在自己的头下面,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水从一侧滑落,渐渐的滴落到松软的砂石上。
耳边有汩汩的水声,但慕商还是清晰的听到了阿紫眼泪落下的声音。
你心中有他,我心中有你,这也许就是我们三人之间,永远不会改变的宿命。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事,睡眠来之不易,一旦来了,黑沉的梦乡,很快就将他们的思绪安定住。
海潮中有淡淡的黑色烟雾,随着海水不停涌动。
浓黑的颜色越会越多,最终化成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的,他的胸膛,呼吸起伏变得清晰起来,到最后的一抹黑色烟雾,附着在那个人影上的时候,银灰色的面具在海水的波光中泛出瘆人的色泽。
他一步步向着小狐狸走去,宽厚的手掌还未触及到小狐狸的身子,就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紧紧的卡住了。
“呵!只要牵扯到这只小狐狸,你便会沉不住气,我的好弟弟,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能活过来,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云礼慢慢的转过头,他高大的身形,在慕商的头上,形成一片浓浓的阴影。
阴影笼罩着他,可慕商的眼中丝毫未见任何的恐惧。
“我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可以找到这里。”
“那不是还要感谢你的好母亲吗?谁叫她临死之前将掌珠交给了我,这片素海,不光你能操控得了,我也是可以操控的。”
慕商心中一滞,他知道云礼说的是实话。但他在这鬼域之中,没有任何可以与之抗衡的东西,只能拿素海来搏。
“掌珠?区区一个死物而已,能与我鲛族血脉相提并论吗?”慕商淡淡的。
“当然不能了。”云礼轻笑一声,眼眸中的阴翳射向对方,如有实质,像一把短剑似的,轻易就将对方脆弱的面具撕开。
“所以我来取你性命,这片素海马上就可以真正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