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祝氏全族几乎覆灭殆尽,她还敢说这样的话,要是叫皇上听见了,立刻叫人将她杖毙也不为过!
得海一屁股滑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喘了好一会儿的气,不知要不要去回禀皇上,他终究是替皇上办事,忠于皇上的,如今偶然得知祝姑娘“贼心”不死,即便去回禀,也要将此事据实已告。
他艰难地站起身,拍了拍臀上的土,一块梅花酥从袖里甩了出来,啪嗒落在地里。
是今儿白天祝姑娘赏给他的,他午饭吃的多,便折了块油纸踹在了袖子里。
他瞧着那块梅花酥,一时顿住,刚要伸手去捡,一只鎏金龙靴突然踏在上面,还故意似的碾了碾。
得海心头骇然,连忙跪下,萧辰则哼了一声,负着手,微微扬起精致的下颌,不屑说道。
“朕不许你拿的东西,踩碎了也不给你。”
说着移开脚,那梅花酥碎成了白粉色的碎渣子。
明明话已到嘴边,得海瞧了一眼那被碾碎的梅花酥,又止住了口,要是说了,祝姑娘定是难逃一死,皇上碾碎她就算碾死一只蚂蚁。
这地上的梅花酥就是她的下场。
萧辰则瞧他垂着脑袋不说话,心里冒火,踢了他一脚。
“怎么不说话,她进这里面去了?”
得海点点头。
“奴才正想办法要怎么才能跟进去。”
门口守着的嬷嬷他也认得,偏偏就是因为认得,所以才不好找借口跟进去。
李进忠怕皇上迁怒到得海,站出来先责怪他。
“不是让你看到祝姑娘进去就回去禀报吗?皇上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抬手就照着他的脑袋敲了上去。
得海赶忙解释道。
“奴才......奴才想着若是能直接将祝姑娘抓个正着,也省的皇上费心。”
不仅是得海,就连李进忠也以为皇上是来治罪祝锦润的。
“谁说朕是要抓她的。”
萧辰则冷声开口。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动静,纵然风雪再大,也掩不住宫墙内的哭声凄厉。
萧辰则一听那哭声,心脏顿时一紧,当下几欲喘不过起来,他沉着脸,咬紧牙走了过去,一脚将门踹开!
凉风、灯火、哭声、人影……
乱成一团。
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慎刑司闻声而出的宫人们一见天子,心中大呼完蛋完蛋,膝盖发软地跪倒一片。
萧辰则视若罔闻,只循着那熟悉的哭声而去。
一个破败的牢房,门口是散乱的衣物,男女外衣,还有女人的粉色芍药肚兜。
吴嬷嬷正拉扯着头发散乱的祝锦润,她半跪在地上,乌发散乱,领口被扯开了一半,手里还攥着一把染血的剪刀。
一个华丽服饰装束的男子正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怒目而视。
他的脚边躺着一个女人,光着身子,散乱的长发遮挡了半张脸,嘴角流出鲜血,奄奄一息的样子。
祝锦润的双眼在杂乱的发中闪着光,她奋力挥着手中的剪子,冲那个身份尊贵的男人喊道。
“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你杀了锦柔……”
萧辰则从未见她有过这样的眼神,坚定,无助,错乱,生气。
赵韬仗着是淑贵妃的嫡亲弟弟,赵宰相的独子,年纪轻轻就被封为了平江侯,从未被人这么欺负过,今日还被这个卑贱的宫女划破了手臂。
这种贱婢,他就算真的杀了,也没人敢说半个字!
“一个犯了事的宫女,死了便死了!”
说着,扬起手中的软鞭,正要落下,腰后突然被什么狠狠一踢,咔嚓两声,他便扑倒在地,塞了满口的草垛料子。
这一脚踢得极狠,赵韬连喊都喊不出来,额上登时就落下了冷汗,半天爬不起来。
吴嬷嬷一见皇上,就跟见了鬼一样,心中凉成一片,忙跪倒在地。
“皇......皇上。”
她颤抖的喊,不敢把头抬起来。
祝锦润手中紧紧攥着剪子不松开,血珠凝在刀口,像是忧伤的泪,不忍垂落。
她不跪下,往后退去。
萧辰则深深吸了两口气,攥住颤抖的拳头,极力保持克制。
“过来。”
祝锦润凄然一笑,泪珠滚落,摇摇头。
“为什么……锦柔到底做错了什么……”
先是皇上莫名其妙的将锦柔废了,关进了慎刑司,紧接着是那个男人,凌辱锦柔致死,凭什么......难道宫女的命真的就不是命吗。
她紧握住剪子,看来一眼萧辰则,没有走过去,转身跑向锦柔。
锦柔躺在血泊血泊中,面如白纸,微微动了动。
祝姑娘跪在地上,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锦柔眼中的光渐渐散去,颓然地看着祝锦润,嗫嚅道。
“平江侯说……说我把他伺候好了,就......就带我回府.......回府.......”
“对不起,长姐,是我......不好。”
她的这声对不起,是自知罪孽深重。
祝锦润埋首在她手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这就带你出宫,没人会欺负你了。”
锦柔忽然不动了,祝姑娘感觉到她的手重了一重,像是气息骤然抽离,颓然地松了下去。
祝姑娘将她的手小心放好,伸手蹭了蹭她的脸。
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锦柔想要得到皇上的宠爱,一定是做了什么惹怒皇上事情。
她腹中的孩子,并非是皇上的,她一眼就识破了,却也悄悄替她瞒着。
锦柔自小就嫉妒她,什么都要和她争和她抢。
但她今晚还是来救她了,这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亲人了。
她知道皇上派人盯着她,所以她故意把风声泄露出去,让得海有机会告诉皇上她今晚会在这里救锦柔。
一来是想让皇上知道,就算锦柔做了什么错事,她也会冒死救她。
二来是想让皇上亲自下旨放锦柔出宫,若不行,她就以死相逼,萧辰则不会让她死的,她笃定。
没想到一进屋,就见锦柔倒在血中。
平江侯赵韬那个禽兽,竟不忙着救锦柔,反而拽着她往床上去,她惊惧之中夺过笸箩里的剪子,反手就给赵韬一刀。
锦柔的伤在心口,是短柄利刃所致,御林军配的是长柄的剑,但也保不准,赵韬私自携带了短柄利刃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