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海脑子里一片混沌,忍不住揪住头发扯了扯,苦恼地哀嚎一声。
萧辰则刚好进了偏殿,见他失态,冷冷咳了一声,自顾自地从他身旁走过,坐到榻上。
不对……萧辰则抬起头瞧着李进忠,刚刚经过的时候他似乎闻见了什么熟悉的味道。
梅花酥......她又赏给了得海?
还真是主仆情深。
萧辰则往后仰了仰身子,沉下脸来,冲得海勾勾手指。
得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道。
“皇上?”
“大胆奴才,你竟敢偷吃朕赏的梅花酥。”
萧辰则冷声道。
得海一愣,忙跪下求饶。
“皇上!这糖是祝姑娘给奴才的啊!就算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偷吃啊。”
“东西是朕赏赐的,朕没说给旁人,她一块都不许给!”
得海还能说什么,只能哑然。
不仅他吃了,连珠儿和翠儿都有,祝姑娘可不像皇上这般小气。
李进忠立在门口,看着皇上跟孩子似的和得海争论一块点心,左右四下看看,确保没旁人看见。
见得海悻悻地垂着脑袋,萧辰则心里总归是舒坦了一些,抬起手边的温茶啜了几口,问他。
“你得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祝锦润一个奴婢,她都要依仗着朕,更何况你?”
萧辰则说这话,只是因为他白白得了祝姑娘的赏赐,可落在得海耳中,却像是在敲打他今日听到的慎刑司的事情。
“宫里的事自然是瞒不过皇上的,”
得海叹了一口气。
“奴才没有一丝隐瞒,只是今天看见慎刑司的吴嬷嬷到听竹苑来了,祝姑娘好像要去见个故人……
萧辰则一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她在宫中孤苦无依,还有什么“故人”?
慎刑司?他口中的这位故人是锦柔.......
她去见那个恶毒女人做什么,还嫌被害的不够惨吗?
连自家长姐都害的人,将她关起来,也只是为了日后让祝锦润亲自处决她。
他不由抬起茶水又喝了几口,看上去略有些坐立不安。
“你把人盯紧了,有什么马上回禀。”
“是。”
得海恭敬地应下,见皇上垂下脑袋继续划着茶水,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一路上皇上都没说什么,李进忠也不敢问,回了乾清宫便去换衣裳和靴子了,成壁捧着新衣走近前去,就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梅花清香。
心头飘过几丝阴霾。
已经如胶似漆到一日都不能分开的地步了么?
成壁想到太后已经将她指派给了二皇子,忍了忍,只能憋着,等皇上自个儿的新鲜劲头过去。
“皇上,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萧辰则淡淡扫了她一眼,她不在二皇子身边伺候,又到御前来做什么。
成壁走上前,接着说。
“奴婢回来取东西,过了今日要到存菊堂伺候了,心里挂念皇上,特地在此。”
“李进忠!”
成壁低着头给他整理腰间的佩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吓得缩了缩手。
李进忠应声跑了进来,萧辰则瞥了一眼成壁,转身道。
“你先出去吧!”
成壁愣了一愣,又笑道。
“皇上,香囊还没给您配上呢!”
萧辰则烦不胜烦地叹了一声,随手抓过漆盘里的香囊戴上。
“朕戴上了,你先退下吧。”
成壁憋屈地嗯了一声,便规矩地退了下去。
只有他和李进忠,萧辰则便歪靠着榻上的软枕,拿起那个香囊甩着。
“听竹苑那处可得给朕盯好了,朕倒要看看她去慎刑司做什么。”
这话冷冰冰的,还带着威胁的意味,李进忠却觉得皇上越来越有趣,故意问道。
“若是祝姑娘要劫狱呢?”
他知道祝锦润会武功,皇上也知道。
“劫狱?就凭她一个人也敢。”
“怕就怕祝姑娘还找了旁人。”
“这宫里除了奴才就是奴才,谁会冒着杀头的罪帮她?”
萧辰则说着,不由挺直了身子,祝家曾经是名门望族,在京城难免有世家故交,宫中御林军多是宗亲子弟,也许她会跟巡逻的御林军串通。
想到薛耀曾有意娶她做夫人,萧辰则的眼眸就暗沉下来,不知不觉中面色已十分难看。
如今薛耀还在京中。
心里挂着这事,接下来的半天便是心不在焉,眼下至中秋了,奏折也少了不少,便干脆去园子里赏花喝酒,两杯菊花酿下肚,心头又有火,便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
“今天外头晒得朕头晕。”
这两天的太阳并无不同。
“还有地上那些牡丹花,让花房的人给朕换了,都快枯了。”
李进忠瞧了一眼地上的花,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呢,今早宫人刚搬过来的,极新鲜。
“还有你!”
萧辰则指着李进忠怒道。
“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李进忠忙转身躲到后面去。
“奴才这就去忙。”
黄昏下,一个黑点忽然飘来,越来越近,那黑点也越来越大,萧辰则站起身,命李进忠取过他的弓箭,对着那只大鸟就是唰唰几箭。
那鸟极灵活,轻轻松松避开,却还直直朝萧辰则飞来,皇上独自小酌,早就把护卫屏退,李进忠嚷了一声,忙挥着手去护着他。
萧辰则一把将李进忠推开,那只大鸟落在桌上,羽翅垂下,抖了抖翅上的尘土,鸟喙一扬,清啸一声,好似在和他打招呼。
萧辰则将弓箭丢在一旁,咕哝道。
“是你这只臭鸟啊。”
李进忠小心地凑上前,打量了一番这只庞然大鸟,似乎有些熟悉,想了想,垂眼一看它血红的鸟爪,恍然道。
“八哥,皇上,是八哥!”
萧辰则皱眉,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不会断句吗!”
李进忠揉着脑袋笑道。
“奴才一时高兴坏了,没想到还能看见八哥……诶?皇上,意思是耶律小王子要来宫里了吗?可真颜也没使者来禀报啊!”
“真颜前几年和我朝战事频发,那些年边关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心中一直记恨,怎么还会主动派使者来?”
萧辰则淡淡地说着,解下血红的爪子上绑着的小纸条,拆开,不由皱眉。
信纸上画了几笔寥寥画了个咧嘴笑的人,骑着马,架着鸟,又画了一艘船,旁边歪七扭八的写着“开封”二字。
他这是听到了南下的消息,要一同去耍的意思。
李进忠瞥了一眼,笑道。
“耶律小王爷的画还是如此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