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往被嘉荣公主留在驿站,程颜颜因为和亲之事还未定下来被城阳王整日拘在家里避免出风头,顾生跟青山还在宫里忙着谈判最后的条例细节,只有谢幸晚闲来无事做,就在自己院里跟针绣大眼瞪小眼,这么多天,她还是不擅长这个。
明朗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有些心疼,“姑娘,先放下休息一会吧,别伤着眼睛了。”
谢幸晚一脸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怕我整日绣不好这些,到时候阿颜跟苏满又叫我出去玩,又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前一秒还在感动自家姑娘对这门亲事如此看重的明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犹豫了一会,只好委婉的说道:“姑娘,请期的日子还长,您等定下来了再绣也不迟的。”
谢幸晚终于等到了台阶,立马站起来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把它们捡起来收好吧。”
明朗心道姑娘怕是就等着自己这句话呢。
主仆俩正收拾着,陈伯就在屋外传话道:“姑娘,宫里来圣旨了,老侯爷跟老夫人都去前厅了,老奴来请您过去。”
谢幸晚正在舒展的身体停了下来,明朗走过来将她的衣服整理好,又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衣冠不整的地方,才向前厅走去。
谢礼征没在府里,就只有老侯爷和老夫人跟谢幸晚还有满府的下人跪在院里接听圣旨。
那传旨的太监见人都到齐,就展开圣旨开始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忠义侯谢礼征之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顺毅侯之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谢幸晚待宇闺中,与此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许配顾生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圣旨已下,终成定局了。
谢幸晚接下圣旨起身,祖母笑着说道:“公公辛苦了,喝杯茶休息一下。”丫鬟端上茶来,安嬷嬷又机灵的给传旨太监塞了个大红包。
那太监笑的更加真诚,“谢姑娘聪慧温婉,百闻不如一见,老侯爷跟老夫人有福气了。”
祖父笑笑,“公公谬赞了。”
谢幸晚只低着头,装作害羞的闺阁女子模样。
太监满意点点头,“咱家宫中还有事,就不多逗留了,老侯爷跟老夫人留步。”
他话是这样说,众人还是送他到了门口,皇上身边的太监,礼节重些有益无害。
看着马车渐渐离忠义侯府远去之后,老夫人才转身笑着说道:“都散了吧,今日府里大喜事,陈伯给大家都发些红包。”
众人都是一脸喜色,笑着退下去了。
祖母拍了拍谢幸晚的手,“如今事情也定下来,只看钦天监算出的好日子是什么时候了。”
谢幸晚低头笑笑,“祖父祖母这下可以放心了。”
在此之前自然是一直担心着的,尤其是谢幸晚进了宫以后,两个老人自小带着她,她说没说谎,两个人都心里有数。
祖父温声道:“今日就算作所有事都已经决定了,府上也可以慢慢备着嫁妆了,以免定的时间太早,到时候又着急。”
两个老人心里都是欢喜,祖母说道:“好在已经把家里庶务早早的交给了阿晚打理,再匆忙也能有能力管理好了。”
谢幸晚不经夸,无奈说道:“我知祖父祖母心里高兴,不过纳征请期都还没到,也不必太着急,慢慢备着就好,祖父祖母好好休息就是。”
也不知道宫里的顾生得到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很开心。
她遥望了一下宫里的方向,随即收回眼神,跟着祖父祖母进去了。
宫里的顾生正在跟北国的使团交接最后的细节,皇上坐于主位看着,青山、谢礼征还有城阳王等人也都在。
张怀然看了看最后定下来的条例,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有了此行令,两国的往来定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顺利。”
皇上放下手里的纸张,温声说道:“右丞相说的不错,于两国有益的事,朕自然是会极力推动的。”
顾生只靠在椅子上安静听着,他知道今天赐婚的圣旨已经到了忠义侯府上,只可惜自己没在家里,没能第一时间收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之意。
张怀然是沉浮官场多年的老骨头,无论是北国皇帝还是大梁皇帝,对他来说,打起交道来都是一样的。
他将已经最后的定稿放在桌上,起身对皇上行了个礼,才起身说道:“皇上,不知和亲一事考虑的如何?臣近日思考许多,认为永固郡主乃是最佳人选,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张怀然话音刚落,顾生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翡翠玉戒,青山什么表情也没用,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城阳王表情立马就变得很难看。
谢礼征在旁边看的清楚,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城阳王,示意他冷静勿动。
皇上听了此话,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又轻笑着说道:“今日朕看重的几个臣子都在,不如听听他们的意见如何?嗯……就从青山开始说说看吧。”
青山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但还是面不改色的说道:“依臣只浅见,永固郡主虽是郡主之位,但于和亲之事来说,她并不合适。首先是她自幼没生活在宫里,突然去了北国,不懂宫里的规矩,冒犯皇子们也不好,其次是永固郡主性子活泼洒脱,若是将两国建交众人交付与她,恐怕压力过大。”
皇上清楚他们几个人是一起长大,与其满嘴谎话的赞同迂回,倒不如直接说出来,反倒能起些作用,更何况,青山觉得,皇上早就有了决断。
张怀然脸色不变,“大人严重了,早听闻永固郡主聪慧机灵,想来也是个重情爱国之人,若有幸将郡主迎回北国,我国定会以礼相待。”
顾生闻言轻笑一声,看了张怀然一眼,又转头对皇上说道:“皇上,臣听闻北国目前适龄皇子皆有正妻,唯二还未娶的一是三皇子,比永固郡主打了四岁不说,还有克妻之名,二是九皇子乃宫女所生,自小性格懦弱,在北国皇宫毫无地位可言。”他停了一下,笑着对张怀然说道:“不知右丞相可知北国的和亲人选是其中哪一位呢?”
张怀然笑着解释道:“没想到三皇子的传言已经传到大梁了,皇上,三皇子洁身自好,一直未娶就是为了等一个与他两情相悦之人,因而还拒绝了我国皇上的赐婚,臣相信,若是永固郡主嫁与三皇子,两人定是天作之合,琴瑟和鸣。”
青山闻言冷笑一声,“丞相既不是三皇子,也不是永固郡主,怎么就能确定他二人能够百年好合,各方面都合适呢?”
顾生喝口茶接着补充,“丞相可知,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大人还是不要多插手的好。”
张怀然被他们说的拉下脸来,转身说道:“还请皇上三思。”
皇上似乎这会才彰显出他的存在感来,为难的说道:“北国诚心朕心已经明晓,今日正巧,永固郡主的父亲也在这,城阳王你觉得此事如何?”
城阳王冷着脸,起身跪在地上说道:“皇上,老臣与永固郡主相依为命十余年,臣身边唯她一个亲人,定是不舍也不会同意她远嫁北国,还望皇上看在老臣这么多年为了大梁呕心沥血的份上,体谅老臣一片爱女之心。”
皇上听他说话,站起身来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朕自然是知道你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你乃大梁肱股之臣,朕定不会让你落得爱女远嫁,孤独一人的地步。”
他又转身对张怀然说道:“右丞相也看见了,永固郡主性格跳脱,家中又只有城阳王父亲一人,朕实在不忍心,若是北国依旧有诚心想要和亲,朕膝下还有一位宜佳公主,不论是礼仪还是为人处世都极为优秀,也正值适龄,右丞相认为如何?”
张怀然知道对程颜颜算是没办法了,只好笑着说道:“皇上的公主自然是十分优秀,臣自然是十分满意。”
皇上笑着点点头,开心的说道:“那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又留下几人吃了顿饭,才放他们出宫。
到了岔路口时,与张怀然就不同路了。
张怀然笑着说道:“大梁有骁勇善战的老将,有深谋远虑的老臣,又有二位如此心思缜密的年轻人接棒,真让人十分惊羡啊。”
顾生只淡淡说道:“大人谬赞了,我们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青山笑着说道:“北国人才济济,又有张丞相当这领头羊,想来也是前浪推后浪,不知比我们优秀到哪里去了。”
张怀然笑的更有深意,拱着手说道:“那便承大人吉言了。”说完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
谢礼征看着张怀然慢慢远去的马车沉思片刻,也转身说道:“城阳王殿下,我也先回去了。”又冲顾生跟青山二人点了点头,算作告别。
顾生的语气多了些暖意,笑着说道:“侯爷慢走。”
城阳王也随即跟二人告别离开。
青山回头看了一眼巍峨耸立的皇宫,摇了摇头,边走边轻声说道:“咱们这位皇上,可真是会排戏啊。”
顾生目视前方,冷声说道:“张怀然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颜颜带回北国,皇上最后虽然拒绝了,但事实是若北国拿出足够的筹码,恐怕今天凭我们几人是保不住颜颜的。”
青山自然是清楚这个道理,垂下眸子轻笑了一声,“只可惜,皇上将自己撇开,又试探了我们几人的态度,虽一石二鸟,但也实打实的伤了城阳王殿下的心。”
顾生叹道:“这大概就是为君之道吧。”
皇上在殿中没有为程颜颜说一句话,又将他们几人推出来跟张怀然对上,最后借着城阳王的嘴拒绝了让程颜颜和亲之事,将几人玩弄于手掌心,可偏偏场上几人除了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以外,别无选择。
一是因为他是君,他们是臣,君臣有别,听命于他自古是之,二来程颜颜是他拿捏着所有人都筹码,他们几人就算没有皇上的要求,也会竭力护住程颜颜。
这就是关于人心的计较。
青山好一会没说话,许久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就像正要展翅高飞的大鹏鸟,明明可以一日千里,却被一个手掌压住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