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接到家里送进来的消息,派去的人已经把那女子种的稻子全部都毁掉了,人还没走,就有小太监来报,皇上今日不回宫了。
“什么?皇上今日不回宫了?!”
“回娘娘,皇上着人回宫通传说他今日留宿母家曹府,明日才回宫。”
嘭!
殿里,桌上,柜子上,能砸的东西都被推到地上摔碎。
琅榭轩里的宫人第一次见良妃娘娘大发雷霆,一个两个随着屋内东西破碎的声音吓得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不回宫,要留在曹府?不是去体察民情吗?为了个女子破坏祖规,传出去让皇家颜面置于何地!”谢以柳一通打砸之后气喘吁吁。
花碧倒了杯水踩过一地狼藉呈给良妃,然后让其他人把地上的都收拾干净,敲打道:“今日的事你们就当没听见,没看见,要是谁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也不必让它们继续待在你们脸上。”
“诺!”所有人跪在地上迅速地把碎片拾起,有的人因为匆忙被锋利的碎片划破了手也不敢慢下手中的活。
等所有人都收拾完出去之后,燕诗把门掩上。
“良妃娘娘何至于如此生气,即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让老爷派人寻她个错处逮进牢狱处理了便是。”
“不知是哪里的狐狸精转了世,成天勾着皇上,这么让她死了,岂不是更让她成了皇上心头的朱砂痣,一辈子都难以去除。”
谢以柳被嫉妒的怒火迷了心智,话里话外都失了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
第二天皇上下了朝就已经差不多是午膳的时候了,摆驾琅榭轩。
“娘娘,娘娘。”燕诗得到消息后跑了进来。“娘娘,皇上要来琅榭轩同娘娘用午膳。”
“什么?皇上......皇上他要来?”谢以柳怔在原地。
燕诗搀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对,刚才御前的公公来宫里通报了,娘娘快些打扮把,一会皇上就到了。”
换了一袭枣红接针绣箭袖武侯锦裲裆和纳瓦白纳纱轧花布雨丝锦,下身是洒红编席绣球路纹挑线裙,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金镶红宝石钗,耳上挂着錾花虎睛石玦,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织丝金丝种指甲扣,细腰曼妙系着粉橙双环四合如意绦,上挂了个扣合如意堆绣香袋。
她甚少打扮得如此艳丽,乍一看自己也很是欢喜。
然后在一众宫人的服侍下走到琅榭轩门前等待御驾。
“皇上驾到!”御驾的太监通报。
“臣妾恭迎皇上,愿皇上万岁千秋。”谢以柳跪安。
郁啟在太监总管的搀扶下走下轿撵,把她扶了起来,“怎么这么早就在这等,一同进去吧。”
“是。”谢以柳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竟有些红了眼。
琅榭轩的宫人等皇上和良妃娘娘入座后开始布菜,一道道都是御膳房的御厨用自己的毕生手艺做出来的佳肴。
可是昨天和心爱的人一同吃过她做的饭菜,不知是心境不同,还是陪伴在身边的人不同,本来习惯了御膳房里的东西如今吃来竟然觉得有些难以下口。
随便应付了几口,郁啟拿起了宫女手中呈的帕子擦了擦嘴。
谢以柳见状脸色微变:“皇上,是这些菜不好吃吗?”
“没,是朕不太饿,你们都下去吧,朕想跟良妃单独待一会。”郁啟打发宫人出去。
“诺。”
“嗻。”
见皇上这么说,谢以柳脸上飞起两坨绯红。
皇上是要午休了吗?
“以柳,昨日朕和大臣们出宫去体察民情,然后去了母家的一个庄上,你可知发生了何事?”郁啟开门见山。
谢以柳燃起的温情顿时如同被冷水从头淋下一般,也放下手中的银筷擦了擦嘴说道:“皇上来臣妾这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是,朕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所以亲自来就想听你说说。”
眼里已经湿润,慢慢凝聚成泪珠,可是谢以柳忍着不让它落下来:“那在皇上眼里,臣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你蕙质兰心,端庄淑雅,是一位良人。”郁啟被她这样一问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皇上喜欢臣妾吗?”眼眸流转,谢以柳直直地看看着皇上。
“朕......”
“是臣妾做的,皇上这次出宫是为了见那名女子吧。”谢以柳站了起来,走到皇上身边然后跪下,双手牵起皇上的手,“可是皇上,您知道臣妾对您的情意吗?臣妾是真的爱您,您为什么不能转过身来看看臣妾呢?”
郁啟拨开了她的手,想把人扶起来:“以柳,你起来。你可知朕是如何知道的?朕母家庄子附近的一个庄子,里头的管事说他看见你家的马车带着人来庄上破坏稻子的,那庄子是玉妃家的,所以,朕不想你被人利用陷害。”
可是谢以柳听了之后却软坐在地上,苦笑道:“那臣妾,多谢皇上提醒。”
“好了,你起来再吃点吧,朕回正德殿批折子。”郁啟见她没有起来的意思,便也不再僵持,走到门口让太监总管开了门摆驾回宫。
谢以柳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终于,眸子里的泪掉出了眼眶,从脸颊上一直滑落到下颌,滴落殿内的地毯上。
皇上啊皇上,您连敷衍的话都不愿意说吗?
哪怕是哄她,骗她的也好。
就因为宫外的那个女人吗?
所以即使自己这么卑微,低声下气地跪在他脚边,跟他倾诉自己的爱慕,他也不愿意回应。
呵呵......呵呵......
玉妃?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那天这么稀奇来琅榭轩坐坐。
把皇上在宫外藏了女人的事情告诉自己,然后让自己对那个女人下手,再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自己的身上,这样她手里干干净净的。
可是,比起宫外那个何姓的女人,她倒不恨玉妃了呢?
既然有同一个敌人,那边可结成盟友。
利同而来,利尽而散。一同铲去之后,她们在互相争个高低也不晚。
“娘娘,您......您这是何苦呢,快起来。”等皇上的御驾走远了,花碧才起身入殿,就看见良妃一个人坐在地上垂泪。
“花碧啊,你说宫外那女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让皇上这么喜欢她,我好想跟她学一学。”
花碧把人从地上扶起来,焦急道:“娘娘,您这是糊涂了呀,怎么说这样的胡话!”
“不,我从来没有这般清醒。你知道吗,刚刚我跪在皇上的脚边,我问他,皇上您喜欢我什么,哈哈......哈哈......皇上他说不出来。”谢以柳越说越疯魔,笑起来的样子诡异得吓人。
“娘娘......”花碧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杀了她!我要杀了她!”谢以柳紧紧地握拳,指甲掐入肉里,血流了出来,可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疼。
比如手上的伤痛,她的心更痛。
几日后,曹府。
“何小姐……何小姐!不好了,官府的人把何少爷抓走了!”来通报的小厮跑的很急。
鱼婵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他说道:“你慢点,好好说话,别惊了小姐。”
“书乐?他怎么了,为什么官府的人要抓他呢?”书媛倒了杯水让鱼婵递给那个小厮缓口气。
“刚才官府的人带了状纸,说怀疑何少爷杀死了城西卖炭火的张家的儿子,也不听人解释上来就把何少爷捆了押回官府看押。”
“城西张家?那是谁?”书媛仔细地想了想,她也不认识什么卖炭火的人家。
而且书乐才多大,从自己收养他做弟弟以来向来老实本分,也很少出门,怎么会杀了人家孩子。
“城西卖炭火的……小姐,咱们那会去语食居路上碰到何少爷那次,打他的人身上有炭灰,该不会是他家吧?”
没错,那家人的孩子是因为和院外家的小公子斗狗的时候起了冲突,人小公子生气了让小厮动手打他,结果小厮动手没轻没重不小心把人打死了。
那张家的就一个独苗,虽然他们只是平头百姓,但是为了孩子也管不了那么多,连着几天上那家门口闹去。
事情闹大了,传到了谢家的耳朵里,往宫里递了消息。
谢以柳思索了一番,这才卖给那员外一家人情,买通了卖炭火的张家,给了他们千两银票,只要他们把孩子的事赖在何书媛的弟弟何书乐头上,这样仵作那边也说得过去,不会让人起疑心。
何书媛接到信没多久,就驱车去了官府。
书媛向守在官府门口的侍卫说明来意之后,见他没有让自己进去探监的意思,向鱼婵使了个眼色。
鱼婵从袖口里的暗兜中掏出了一钿银子塞到拿人手里,那人颠了颠才愿意带她们进去。
转身走进去的时候侍卫回头看了看才到马车后边的男人,二人四目一对,侍卫转头带着书媛一行人去牢狱里头。
边走边说:“唉,何小姐,你家小少爷也是倒霉。”
“哦?这话怎么说?”书媛见他话里有话,便顺着问下去。
“那家卖炭火的其实那炭都不怎么样,赚不到多少银钱,主要就是他家不知那来的运从山上捕来的狗,下的狗崽子品相好入了这一个地主家少爷的眼。”
侍卫鄙夷地笑了一声:“呵,自以为和地主家搭上关系了,常常让自己儿子没事带着其他狗崽去和人少爷玩,要是狗崽把人家少爷的狗咬了吓了,一生气可不就打他出气吗。”
“你是说,那张家的儿子经常被打,这次身亡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那你们抓我弟弟最甚?”何书媛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
“唉,地主最不缺的是什么?那就是钱!钱给足了,那张家自然也不会说自己儿子是被人家儿子打死的。可是也不是正常死亡的,这经仵作一看就说不过去,那就得找个替罪羊了。”
侍卫掏了掏身上的钥匙,然后打开了了关押着何书乐的监狱牢门,然后退到一边请这位小姐和婢女进去,“你们只有一刻的时间,要被人发现,我也得遭殃了。”
何书乐被抓来之后,边上牢房里的都是凶神恶煞的人,一直盯着他。
有的还戏谑地说道:“哟,这么小的孩子就关这来了,可不知杀了哪家的,杀了几个人。”
原来,普通的罪犯并没有关押在这,这里看押的都是罪名较重的犯人。
何书媛见了何书乐,叮嘱一番之后,向鱼婵又要了钿银子塞到侍卫手里,然后问他:“侍卫大哥,你知道怎样才能救我弟弟。”
“哟,小姐出手这么阔,看来也不个差钱的。”侍卫把钱收到胸口的内衣兜里按了按,回道:“那张家既然能收地主的钱,只要小姐您给够了,那他不就改口了吗?”
“多谢您了。”何书媛道了声谢,带着鱼婵上了马车,让马夫赶车去城西那张家。
一行人步履匆匆,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侍卫面上诡计得逞的淫笑。
这个侍卫还有刚刚门外顶着他们的男人都是谢家的人。
所以刚才和侍卫对视之后,他就赶来张家了。
马车在张家门口停下的时候,刚才追着何书媛他们的那个男人连忙退了几步隐如街上的人流中。
那侍卫早已被买通,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只需要他引这位何小姐来城西张家就行了。
然后等那侍卫带着人去探监他就去张家,让张家夫妇照着他的话做。
成功了,不仅不会有事,还有额外的银票三百两奉上。
若是失败了,他和他主子肯定不会有事,遭殃的只有这家人罢了。
鱼婵扶着小姐下了马车之后,去敲张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个妇人,见了何书媛上去就扑她,边打边哭着说:“怎么,你弟弟杀了人,现在来我们家看笑话?我跟你讲,我们不会罢休的,定要让官府给我们一个公道。”
妇人的声音很大,很快就引来了一帮人围观,那名鬼鬼祟祟的男子也混在其中。
“你们评评理啊,我儿子,那么聪明又懂事,打小知道家里不富裕还会帮我们夫妇两人干活,老天爷啊,怎么可以夺我儿子的命!”妇人哭天喊地,眼泪汩汩从眼里流出。
围观的人一听顿时被引导了方向,都认为是这位小姐的弟弟行凶杀人,现在过来想给点钱善了。
再看了看这位小姐的打扮,还坐着马车,带着侍女来。
一时间,议论纷纷,有的甚至出声帮这名妇人声讨。
马夫见今日走的匆忙没有带侍卫急的很,总不能站在一边看他们这样对何小姐,便上去要推开那个妇人。
没想到那妇人就势一倒,喊着天杀的要杀人了,杀了人儿子又要来杀老娘。
屋里她的丈夫闻声提了把尖刀赶出来,马夫见状想拉着小姐上马车离开,那张家的不让。
夫妇二人齐齐上阵开始和马夫,鱼婵推搡扭打起来,突然张家的提着刀眯了眯眼拼了劲撞开阻拦的两人朝书媛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