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殿内还没有传来婴儿的哭声。
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
郁啟抓了一个送热水的宫女，让她进去问问珍妃娘娘现在的情况。
宫女出来后只说，“珍妃娘娘已经服下了催产药，稳婆也给娘娘喂了些水和米粥，皇上在等等。”
这一夜，郁啟未眠。
他时不时就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屏风外面指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书媛在稳婆和御医的指导下有节奏地用力，可是孩子就是下不来。
今夜宫中，揪心的不仅仅是这一处，秋华宫更甚。
虽然避子汤的事让皇后禁了足，那时因为双生子的缘故合宫没有一个敢冷落秋华宫的。
可现在皇上撤走了守宫门的侍卫，秋华宫却比冷宫还清冷。
“菁儿，菁儿……”章念珍清醒过来之后就跑过来找萧蔓菁。
可寝殿内只有吉心一个人抱着公主服侍在侧，其他人都不见了……
“皇子呢，皇子呢？”萧蔓菁已经听不见外人的声音，感受不到她们的眼神，整个人都跟疯了一样。
“菁儿，振作起来啊！菁儿……”章念珍摇了摇萧蔓菁，可萧蔓菁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样子，嘴里一直念着皇子。
章念珍起身抓住吉心的手咆哮道：“皇上呢？御医呢？宫里人都跑哪儿去了？就这样把皇后娘娘一个人留在秋华宫吗？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女婴好不容易被吉心哄睡着了被章念珍一顿吼叫吓到了又啼哭了起来。
“皇上看过公主之后听说珍妃娘娘不见了就走了，大概一两个时辰之后蒲公公派人把稳婆和御医都请走了。”
吉心今天跑了长春宫和研粮署，都没来得及吃口饭喝口水，现在抱着公主的手都已经无力地发抖，可夫人没有要接过公主的意思。
“皇上身边的蒲公公？他请御医和稳婆做什么？难道是珍妃娘娘要生了？”章念珍的心又提了起来，菁儿双生子只剩下了个不顶用的公主，要是珍妃生的是皇子，那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去……”
章念珍话还没说完，萧蔓菁仿佛活过来一样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抢过吉心怀里的孩子然后举过头顶就要摔下来。
吉心没有防备被萧蔓菁的动作撞倒在地，还是章念珍想着现在要是萧蔓菁自己把公主弄死了，那她的皇后之位就坐到头了。
“菁儿，你要做什么？那可是你的孩子，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公主！快把她放下来！”
“皇后娘娘，不可啊！皇后娘娘，快把公主交给奴婢照顾吧，您需要休息！皇后娘娘！”吉心爬过来抱住萧蔓菁的腿恳求道。
“都是她把本宫的皇子吃掉，这种妖怪，恶魔，就应该摔死，替本宫枉死的皇子报仇！”萧蔓菁用胳膊肘推搡着章念珍和吉心。
章念珍也是为人母的，对孩子心有不忍，依旧不停地尝试从萧蔓菁手中抢下孩子，“菁儿，这是你最后的依靠了，要是连这个孩子都没了，那你就没有希望了！”
“没有皇子，哪来的依靠？就这种吃人的怪物，娘亲以为天下容得了她？”话音未落，萧蔓菁蓄足了力把孩子抛了出去。
吉心见状送开了抱着萧蔓菁小腿的手，扑过去接住公主，狠狠地摔在地上，五官都疼得缩在一块。
“公主……公主不哭，娘娘只是需要休息。喔喔，公主不哭。”吉心从地上跪坐起来，把公主靠在怀中小心哄着。
章念珍惊魂未定，看着吉心接下了孩子才拍了拍胸口，狠心给了萧蔓菁一巴掌。
啪！
萧蔓菁脸都歪了过去，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巴掌印。
“菁儿，你看看你现在有半分皇后的样子吗？现在就自暴自弃，那以后的几十年还怎么过！”
萧蔓菁把脸转了过来，手一点一点摸着脸颊，“娘，我还有几十年吗？你说皇上还会留着我吗？”
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然后被水雾蒙蔽，顺着眼眶凝聚成泪珠，含在眼里，却没有落下来。
章念珍心疼地抱过女儿，“有，只要有孩子，哪怕是个公主也是好的，那总是皇上的孩子，他一定会看在孩子的情面上护着你。”
“是吗？”萧蔓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让吉心把孩子抱给她，“这就是女儿生的孩子吗？她身上的黑斑就是被她吃掉的另一个双生子？”
“没有双生子，是陈御医诊断错了，公主身上的黑斑是胎记。”
章念珍毕竟活了几十年，见过不少风浪，面对这种情形很快就想出了对策。
“对对，娘亲说的对，本来就是只有一个孩子，是陈御医诊断错了，太医院的其他御医都没给女儿把过脉呢！就是陈御医医术不精，不然他就是为了哄女儿开心编的瞎话骗人！”萧蔓菁突然宝贝地抱紧了公主，把脸贴在孩子的小脸上。
或许是感受到母亲就在身边，孩子的哭声慢慢弱了下来。
“好了菁儿，外头下着雪冷的很，坐月子的人可不能被冷风扑到了，快上床休息。吉心，你去把宫里其他人找来伺候皇后娘娘，作为一宫之主，这样成何体统！”
章念珍把女儿搀到床上，让她慢慢平躺下来，给她盖上被子。
吉心揉了揉手和膝盖，强撑起来去找人。
但是秋华宫的宫人都躲在休息的屋子不出来。
“你们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才生产完身子虚弱得很，你们不去伺候娘娘一个两个躲在这，是想被送到慎刑司吗？”吉心推开门看见她们懒散的坐在炕上，气不打一处来。
一宫女呵呵了几声，“皇后娘娘？要是珍妃娘娘生下的是皇子，这秋华宫该换主子了吧！不不不，长春宫皇上让人为珍妃娘娘精心修整的，不知比秋华宫更奢华端庄多少倍。”
另一个宫女附和道，“对啊，只恨自己没有跟个好主子，现在也被连累着遭人白眼，是皇后娘娘做错了事老天爷惩罚她，这跟我门有什么关系！”
吉心气的不轻，“你们……你们怎么可以随便议论主子！是不想活了吗！”
“少拿鸡毛当令箭，吉心姑娘也别表现了，皇后娘娘就要倒台了，赶紧趁皇上还没发落换个宫伺候吧！”
说完，宫女们就把吉心推了出去。
吉心深深感到无力，靠着紧闭的房门滑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