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大雾四起,地上血腥一片,隐隐约约看见黄袍男人挥剑,跪在地上的人头应声落地。
陆玉珊惊醒过来,一眼就看见守在床边的郁宣。
才要伸手摸摸他的脸,郁宣就已经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王爷,您怎么在这?”陆玉珊还记得她昏倒前,皇上让人把他压到天牢的。
谋逆之罪,其罪当诛。
难道是,皇上宽宏大量,饶了王爷一命?
郁宣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裹住怀中这个瘦削的女人:“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怕你不在我眼前被人害了怎么办,所以就不让皇兄的人碰你,不亲自守在你的身边我不放心。”
“王爷,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转折的余地,我们向皇上磕头认罪好不好?王爷,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您能活着,好好地活下去。”说着说着,陆玉珊死白着一张脸又哭了起来。
郁宣刚才把人放到床上之后,他就已经在侍卫的监视下卸下盔甲,想拿袖口给她擦擦泪,才发现袖口包括身上的衣袍都被血和尘土污了,只好又把手放下。
陆玉珊抓着他的手恳求他:“王爷,算我求您了,是我们做错了事,只要我们好好跟皇上认罪求情,您是他的亲兄弟,他一定会看在先皇的份上宽宥您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能少一个人受罪就少一个。
郁宣把陆玉珊的手交叠握在手里,情绪低落道:“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我没什么不敢承担的,只是害了你呀!”
“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自己,在我心里王爷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王爷,求求您了!”陆玉珊言辞切切。
“好,你别担心,我这就去向皇兄认罪,你好好休息,御医已经去你宫里翻查药渣了,一会给你开了药喝下了就会好起来。”郁宣终究还是先低下头。
想把人扶下躺着休息,但是陆玉珊执意撑着身子看他,郁宣又拿她没办法,只好忍着不回头看,走出偏殿去请罪。
他很怕就这样走出去,再也见不到她。
“皇上……皇上……”曾御医看到肃亲王,想起来刚才被凶狠揪着领子的画面,吓得腿软又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向皇上求救。
“郁宣!”郁啟呵了一下自己的弟弟,请御医起来回话,“曾御医,你继续说。”
曾御医看着肃亲王果真没过来又揪着他的领子,用手顺了顺胸口继续说道:“玉妃娘娘如今情况不好,得需要浸泡药浴,然后扎针,好好用药吊住气慢慢养,或许还能有好转,否则就……”
郁啟也没想到才几天,陆玉珊的身体竟然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震惊得说不出话。
燕诗是陆玉珊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跟着她一同进宫,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而且寻常人哪里知道血枯草的作用,还能把这厉害的草药送进宫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陆玉珊的补药中,这里头定还有主谋!
到底是何人与她有深仇大恨,才会下这样阴毒很辣的手,若不是今天为了帮郁宣求情跑了出来晕倒在地,否则发现的时候恐怕就是香消玉殒的那天。
“皇兄,不论什么都是臣弟一人的过错,是臣弟起了异心蒙了心智才会想和您一争高低,您做出的任何惩罚臣弟都会接受,只是玉珊她是无辜的,她从来没有害过您,请您饶恕她!”
向来心气高傲的肃亲王郁宣如今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跪在郁啟的面前,口中说着求情的话,还磕下了头。
“郁宣,其实朕从小就很羡慕你,那时候母后还没有被陷害,父皇和宸娘娘都很宠爱你,不像朕一直背负着未来储君的身份处处都被管制。”
郁啟起身走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朕一直都是一个人,高兴的不高兴的都没有可以说的对象,其实朕很想同其他弟弟玩,可是……在朕的心里,你还有其他的亲王都是朕的兄弟,一直到今天之前,朕还在心里盼望着你能顾念一分兄弟手足之前,不要反……”
“皇兄,我……臣弟错了!请您责罚吧!”郁宣不肯起来。
郁啟也不强求,“责罚当然是必须的,就为了你的狼子野心今天在宫里死伤了多少士兵,他们也是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者,如此一来多少家庭因我们支离破碎。”
郁宣也知道这个理,但是没到最后关头心底那股对皇位的渴望一直占据上风,打压着理智让他不要回头。
“皇兄,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请您责罚我,但是跟随我的将士们他们都只是服从我的命令行事,所有的罪责我一个人承担,请您饶他们一条命!”郁宣直起上身回话,说完又叩了一个头求情。
“王爷……”陆玉珊不放心想出来看看,从偏殿到正殿也就数十步的距离,她却摔在地上多次。
郁宣着急得想起来,但是衡量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只能继续跪在地上,朝她低声吼道:“你怎么出来,快回去休息!”
何书媛见状走过去扶着陆玉珊过来。
陆玉珊跪在郁啟脚边,“皇上,是臣妾不满皇上立萧蔓菁为皇后,是臣妾蛊惑了肃亲王,他才会起兵谋反,请皇上明察秋毫不要冤了肃亲王,不论什么罪名臣妾一人承担就好。”
“玉珊!皇兄,你不要信她,都是我自己的错……”郁宣情急,往前一步抓住皇上的衣袍。
“既然你叫朕一声皇兄,那你就还把朕当作你的兄长。长兄如父,弟弟犯的错哥哥会和弟弟一起承担。”郁啟打断了他们二人,然后深深地看了书媛一眼。
“你们两个的事朕同珍妃之前就知道了,朕不是夺人所好的人,只不过外面死伤的将士们需要你们给出一个解释,所以朕还是会处罚你们。”
原来皇上早就知道了他们的私情,竟然还容忍他们这么久。
陆玉珊和郁宣对视,二人一同磕头认罪。
“传朕指令,肃亲王郁宣勾结后妃陆玉珊,企图谋反,起兵逼宫,如今认罪伏法,鉴于其态度诚恳,深悔其罪,所以朕下令,废玉妃陆玉珊为废人,禁闭月影宫此生不得出,夺肃亲王爵位废为庶人,幽闭肃亲王府终身悔过。”
殿里的人都愣住,直到郁啟瞪了蒲正初一眼,他才带着所有的宫人退出正德殿忙活该做的事。
等人全部出去了,书媛和郁啟一人一个把人从地上扶到下面的椅子上坐着。
“如今你们都已经是寻常百姓,原来的身份都已经被关在各自的地方,今后你们就找个地方去过你们想要的日子吧,这是身为皇兄能给自己弟弟的了。”
陆玉珊和郁宣听了之后相视一笑,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皇上,还有呢……”书媛站在皇上的身边小声提醒。
“至于今天同你一起的那些将士,朕决定把他们罚没成官奴,去城西的千雁山开辟土地,同研粮署一道为百姓研制出更高品质的水稻,如此是天下苍生的福祉,也算是对你们今日罪过的补偿。”郁啟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话没说完。
有此贤妻,此生足矣。
陆玉珊低着头想了一会,捏了捏郁宣的手让她把自己扶起来。
在他的搀扶下,陆玉珊缓慢地行了个礼,开口说道:“谢皇上,谢珍妃娘娘!奴家有事要禀报。”
她第一次见到何书媛是那日皇上派人将人迎入宫中那天,第一眼看真的以为是萧霏雪又活了过来,可仔细一瞧却能辨别出她们二人的不同。
尤其是在入宫之后,虽然有皇上的命令何书媛可以不用每日到秋华宫给皇后请安,换作以前的萧霏雪定然还会日日去,不叫皇上为难。
可是何书媛却真的没有把皇后放在心上,只一心扑在了研粮署。
还有除夕夜的烟花,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东西。
所以,不管她是萧霏雪还是何书媛,她都要把皇后的真实为人告诉他们,还让他们有所防备,也算是对宽宥他们的一点回报吧。
“皇上,栗贵人假孕陷害萧丽媛其实是奴家让人在民间寻了药方,奴家捏住她父亲犯了错威胁她假装小产陷害皇后,可不知为什么最后她同皇后站在一起反过来害萧丽媛。”
“没想到是这样!”书媛听了气鼓鼓说道。
郁啟心里也是这样想,刚要感叹那个时候书媛的机智过人就看她鼓起的小脸,可爱至极。
“还有,皇后让太医院给后宫嫔妃开的坐胎药那药方臣妾曾让人去抄了一份送到宫外问过确实是坐胎药的方子,可是送来的药被换成了避子汤。”
陆玉珊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些事里头她也做了不少坏事。
“所以皇上,珍妃娘娘,请您一定要对皇后有所防范,奴家除了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可报答您们了。”陆玉珊说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郁啟欣慰地笑道:“好了,起来吧,哪有弟媳一直带着弟弟向哥哥磕头的。一会圣旨传下去,你们就按照朕的话做,各自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等风头过了朕会派人送你们离开太川都,以后要是想朕了,就去城门找江霖,让他带你们进来。”
“皇兄,臣弟在此谢过!”郁宣也心服口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把陆玉珊扶了起来,结下腰带上的玉佩。
“这玉佩是小时候父皇给我的,他说等以后我有心爱的女子了就把这个给她当做信物,千万不要让人抢走。如今我把她给你,请你等着我!”
“好,郎君。”
两人话别,都随着守在殿门外面的宫人,一个回月影宫,一个人回肃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