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颖上门认亲那天,我心里乐开了花。
因为她不知道,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我的母亲是偏执狂,父亲登徒子。
嫡姐专杀负心人。
兄长是收藏家,喜欢收藏真人标本。
1
姜颖拿着告示上门那天,家里人都很开心。
因为他们丢了十年的小女儿终于回家了,而我只是一个从路边捡回来的孩子。
姜颖靠在门框上,看着正在为她整理床铺的我,又打量了几眼给她安排的房间,不满地说道:“这是客房?”
我拍了拍床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不急不慢地把枕头摆放好,转过身讨好般笑了笑:“其他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出来,这里常常住客人,什么都是现成的,比较方便。”
她听我这么说,虽然还是不满,却又没有再说什么,抱着手臂死死盯着我脖子上的挂坠,突然嘟囔一句:“这个大的庄子,怎么不请几个下人打扫。”
姜颖挑衅般的把手边的茶杯碰到,微笑地看着我。
我将茶杯扶起,说道:“这么大的庄子,还是自己打扫比较放心。”
在走出房门时,她伸出手从后面一推,成功的让我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跟头,鼻子撞在走廊上的栏杆上。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鼻血瞬间涌出,我吃痛地捂住鼻子。
“哎呀,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儿吧?”她捂住嘴巴,眼里都是得意的笑意,看着我狼狈地擦拭血迹,缓缓蹲在我的身边,一边假意帮我收拾,一边观察有没有其他人在附近。
她扼住我的脖子,慢慢凑到我的面前:“你替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你很得意啊!”
姜颖一把把我脖子上的吊坠扯了下来,她说我是特意带着过来显摆的,嘲笑她只是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又威胁道:“如果你敢告诉娘亲他们,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你可明白?”
我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见我是个好拿捏的,放开手,让我得以呼吸,又试探地问道:“你在姜家这么多年,手里肯定有不少银子吧?先拿点给我花花,我有些姐妹要请她们吃宴席呢。”
我本想拒绝,可看着姜颖正欲扬起的巴掌,我还是点点头,胡乱将鼻血止住,将身上的所有银子都给了她。
她拿到银子,自然喜笑颜开,却在看见我闺房的那一刻变了脸色,眼中冒着妒火:“这个房间我要住!”
“这些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偷。”她的情绪变得激动,还好楼下的开门声及时响起,恐怕我得要挨一顿毒打了。
“娇娇,你脸上怎么这么多血呀?是不是摔倒了?”母亲刚从楼梯口冒头,就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忙忙地跑上来,颤抖着手替我擦拭脸上的血迹。
看着姜颖在母亲身后满是警告的意味,我只能说道:“无事,母亲,我刚刚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母亲现在眼里满满的都是我,忽略了一旁解释的姜颖。
“快,去洗漱一下,把身上的衣服也一起换了,就穿母亲前两日给你置办的那件。”母亲焦急地说道。
“娘亲,不就是流个鼻血吗,姐姐,会无事的,也不是什么重病,不必这么小题大做吧。”姜颖偷偷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扯着母亲的袖子撒娇起来。
母亲却猛地甩开她的手:“谁让你叫我娘亲的?谁允许你叫我娘亲了?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必须,也只能叫我母亲!”
姜颖被母亲的反应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母亲却在这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指着她刚刚扔下的一个包裹说道:“这些全部都是给你准备的衣物,以后在家里只能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知道吗!”
“没有我的同意,你什么都不能改变。”
“哪怕是一件小小的配饰。”
2
在第二天的接风宴上,我家每个人都整整齐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嫡姐,姜颖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模一样的发型,远远看去,如同三生胎一样。
餐桌上除了碗筷碰撞声外,再无其他动静,母亲咳嗽两声,所有人都默契地放下自己的筷子,看向她。
她说了个笑话,我们都笑得很开心,在她开始说另一个话题后,我们又迅速收起笑容,整理情绪,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父亲,母亲,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我们一家人今天终于团聚了。”姜颖站起来,手举着茶杯,朝着父亲的方向。
父亲跟她碰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便打量着她姣好的面容与身材,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有时间来父亲房中,为父给你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咱们父女俩也该好好沟通沟通感情。”
可能是因为姜颖初来乍到,经过她这么一闹,饭桌上充满了欢笑的话语,只有我的嫡姐一直闷闷不乐,她死死咬着一块牛肉,不满地说道:“能别瞎客套了吗,我的裴郎还等着我呢。”
姜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一下,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长姐,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我知道,你跟二姐这么多年感情深厚,我自是比不上的,可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妹妹呀,今天还是妹妹的接风宴,长姐如此,让妹妹……”姜颖这几句话说得矫揉造作,她的手却在桌下面拧着我的大腿,似乎要把受到的屈辱都发泄在我身上。
她见我没反应,再次加大力度,我还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掐的,根本不是我的腿,而是父亲的。
父亲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想笑又在极力克制,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最后直接控制不住喘息起来:“好舒服。”
姜颖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脸红得可以滴出血,羞愤地把手在裙摆上擦了又擦,这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跟我的裴郎恩恩爱爱关你什么事?少管闲事儿。”
嫡姐将实在嚼不烂的牛肉吐在了盘子里,双手捧着脸颊,满脸幸福,笑着说道:“裴郎跟别人都不一样,他对我是很好很好的。”
母亲冷下脸来,冷冷地说道:“吃进去。”
嫡姐用筷子再次夹起沾满唾液和杂菜渣子的牛肉重新放入嘴中,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下,将肉生生地吞了进去。
3
我兄长是个收藏家,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最近新制成的标本,说到激动的时候,还站起身子,大声地背诵着他的诗词,逼我们欣赏。
母亲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眼中全是止不住的骄傲,带头鼓起掌来。
姜颖随即也跟着鼓起掌来,眼中却充满诧异,不过当她看到周围奢华的装饰,诧异也随之消散,变成了贪婪。
她开心地唤着父亲母亲,称赞着兄长的诗词,但对嫡姐还是满脸鄙夷。
饭后,她推开我,积极地收拾碗筷桌子,时不时无意地问起家里的收入,然后沉浸在富家千金大小姐的美梦中。
只是她的这个美梦中还多了一个碍眼的我。
“这个是我小时候走丢时带着发簪,母亲到现在还保管得这么完好,你知道你是没法和我相提并论的吧,不过你占了我的位置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普通人家可是求也求不来这福气呢,姐姐。”她打扫完,拿出旁边架子上的一支玉簪。
“都是因为你,我才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你这个贱货!”姜颖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好像只有把我赶走,不再碍她的眼,她的所有美梦都会实现。
我摸了摸那支玉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可尽管是这样,也让敏感的她皱起眉头,刚想继续说几句话,就被院外突如其来的鸟叫打断。
姜颖连忙慌张地把我支开,随后自己一个人悄悄地溜到庄子门口,与一个打扮简陋的男子交谈。
我躲在假山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还有……”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衙……你怕他们干什么,我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过几天我找机会就回去,你们先不要出门。”
姜颖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粗鲁地把门一关,虽然她强装镇静,但是头上的细汗是瞒不过人的。
我见也没什么热闹看了,也就往自己房中走去。
“喂,贱人,你怎么在这?”姜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晚上吃多了,出来消消食。”我微笑着答道。
不知不觉我俩就走到了庄子里的一处花园中,突然姜颖大声尖叫起来,手死死地攥住我的袖子,另一只手指着那边的假山:“那,那有人!人的脑袋!”
我拽出自己的袖子,慢悠悠地走过去,指着有点落灰的人脑袋,说道:“这是咱们兄长的收藏品。”
“妹妹,我给你介绍一下吧。”我一直保持着微笑说道。
“这个是祖父。”
“这个是外祖父。”
“这个呢……是舅舅。”
“哎呀呀~祖母,是孙女照顾不周,上次给你洗漱的时候忘了把您擦干了,你看看,这都生蛆了。”
4
我指着这堆人体标本,问道:“妹妹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姜颖呆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这些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那一团团蛆虫在发间慢慢蠕动,一个个小小的白点一上一下,不断刺激着姜颖的神经。
我将一节手指,送到姜颖手里,在指尖碰到姜颖的一瞬间,她突然缓过神来,一把将手指打掉。
一只手捂着嘴,面色苍白,感觉下一刻就要呕吐出来:“你以为这就能够吓到我吗?”
“还有,那是我兄长的嗜好,我兄长如此优秀,这些只不过是一些假人而已。”
她好似完全忽略了那些正在蠕动的蛆虫,颤抖着把掉在地上的手指放在了原处。
回过神来,眼神已经变得癫狂,她一步步向我走来,尖利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姐姐,没想到吧,以为这就能把我吓走吗?姐姐还是嫩了点。”
“妹妹我可有的是法子让你这个贱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呢。”
“想赶我走?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吧,不然我就拿着刀,一点一点地把你的脸刮花,再一片一片地把你的肉割下来喂狗。”
这几日的鸟叫越来越频繁,姜颖的态度也越来越烦躁,双手攥成拳头,忍不住颤抖起来,最后深呼吸了几口,开口问道:“我问你,家里的银子都放在什么地方?”
我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银子在哪,那总知道值钱的东西在哪吧?”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找出来。”
她见我没反应,再次扼住我的脖子,骂道:“这是我家,我现在有困难,拿两件东西用用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指了指楼上,她用力把我一甩,我跌坐在地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竟然还带了几丝悲悯,随后蹲在我身边:“我呀,最恨也最可怜的就是你们这种善良的蠢货,除了天真,一无是处。”
接下来的几日,她不断地从家里往外运东西,除了我没任何人发现她的异常。
我隐隐有种直觉,姜颖在等待一个机会,不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机会呢。
终于在母亲提出去郊外佛寺上香,而姜颖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时,我知道,这就是她一直等待的那个机会,独自一人在家的机会。
母亲摸了摸姜颖冰凉的额头,在姜颖的脚腕上戴上了锁链,保证她能在家自由行走,但是绝对出不了庄子一步。
母亲强硬地将姜颖抱在怀里,温柔又慈爱地说道:“生病了就在房内好好休息,母亲把你哄睡着了再走。”
父亲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母女,慢慢哼起了歌来。
姜颖无奈只能闭上眼睛,默默接受着母亲准备的吃食和汤药。
最后在我们离开后,赌气般的把药碗扔到地上泄愤。又走进了嫡姐的房间,用着嫡姐的胭脂首饰,坐在镜子面前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但是姜颖不知道的是,我们并没有走远,而是悄悄地迂回回来,藏到了阁楼上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这次,鸟叫再次响起,她并没有之前的暴躁,而是高高兴兴地去了门口,大大方方地跟那人交谈起来,兴奋地描述着家里的奇珍异宝和财力的雄厚,最后让那人赶紧带他们过来,最后还不忘说了一句:“别忘了她。”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赶到我家门口,后面还拉着一个马车,马车上有一个大大的麻袋。
姜颖让他们把袋子拖到院中,也许是动作太大了,捆着麻袋口的绳子突然断开,里面的重物掉落在地。
先是从里面滚出一方帕子,然后随着几人的拖拽,口子越来越大,一团黑漆漆好似头发的东西散落出来,最后还有一节手臂从麻袋中落出。
那是一节死人的手臂,上面的尸斑已经不再扩大,腐烂使皮肤变得非常可怕,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