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人与人交往，无论是认识的不认识的，其实都是心理交锋。
所以，我想从王术杰嘴里套出什么来，就必须要跟他打赢这场心理战。
前半程，我已经赢了，所以在气势上压倒了他，他不得不坐下来跟我谈。
这后半程，就更见功夫了，我要在心理上给他破防，击穿他的防线，然后寻找他的破绽，牵着他的鼻子让他跟着我走。
最后，我才有可能得到我想要的信息。
所以，这些步骤，一个都不能差，必须一步步地来！
“小兄弟，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你来要账，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啊……”
王玉杰还在说，可是我就是那样盯着他，一直平静地盯着他，盯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恼羞成怒地道，“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可是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不敢看着我，在那里叽哩骨碌地乱转，就算最后的恼羞成怒，也只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掩饰罢了。
至于他的色厉内荏，也无外乎是因为，我刚才那句“温婉的死因”如一把利刀，直接抵在了他的命门上，他投鼠忌器，再加上我令人发指的冷静，也才让他乱了方寸！
这些，我如何看不透？
一个投机取巧捞偏门的社会小渣子罢了，想跟我这个拥有了老张智慧与经验的人斗，他还嫩了点儿。
清楚地把握到了他的心理状态，我依旧不急于开口，反而靠坐在了沙发上，抽着烟，依旧平静地望着他。
“小兄弟，你看你这是啥意思？来找我谈，却始终不说话，没劲了吧？”
王玉杰自己熬不过去了，口气已经放软了下来。
我冷冷一笑，终于开口说话了，“你说算清楚了，可以。还是那句话，对账！”
“对你玛德……”王玉杰一句粗口没憋住就爆了出来，骂到一半才强行咽了回去，悻悻地道，“还对什么账啊？都已经跟温婉对过了。”
“可是我没对过。尤其是，最后那家医院的账，现在也已经一个月了，你懂的！”
我盯着王玉杰，缓缓地道。
我大略地知道，之前温婉确实拿下了一个大单子，将药送进去医院了，但那个单子里的药好像是用来支援偏远山区的，并不是用来卖的。
但这个药终究还是进了医院，也成为了处方药，所以，后续肯定还是要卖的，只要卖，每个月就应该有提成——这也是黄丽曾经无意中透露给我的一点儿信息而已！
“你是说三院的单子啊？那已经给了黄丽了，你找她要去啊？凭什么找我要？对了，黄丽跟温婉是闺蜜，这件事情你不是不清楚吧？
难道黄丽没跟你说这件事情？玛德，这个臭娘们儿，也太不厚道了，居然还在骗你？黑死人的钱？我现在就找她过来对峙！”
王玉杰像是一下抓住了突破口似的，拿起了手机就要给黄丽打电话。
当听到“三院”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中“嗵”地就是一跳，狂喜过望，终于得到这个信息了！
至于王玉杰所说的什么单子给黄丽了这件事情，我倒是并不知情，但那并不重要！
“不必了，王总，我知道已经转给了黄丽。但如你所说，这个世界，人心不古，所以，我也想请王总帮个忙，给我对一下账，看看黄丽有没有骗我。”
我摇了摇头道。
其实我知道个屁，全都是王玉杰刚说出来的。但现在，我必须装模做样，才往深里挖一挖。
“这个，这个，小兄弟，我们这一行有我们的行规，并且，这属于商业机密了，贸然给你看对账单，有些不太合适吧？”
王玉杰轻咳了一声道。
“那家医院的单子，温婉是以生命为代价拿下来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可能不清楚。所以，我必须要看，我要知道，后面倒底是谁在吃这个人血馒头！
不过，王总，我希望不是您！
否则，做为宣教部的人，我当然清楚，怎么能将一件事情炒成舆论热点。
这方面，我是专业的。
我想，王总，你应该不希望事情闹到那个地步，对么？”
我抬起头来，望向了王玉杰道。
我终于祭出了我最后的杀手锏！
王玉杰脸上阴晴不定，不停地变幻，半晌后，他深吸口气，“好，那就对！反正是黄丽最后接手的这个单子，钱也是她拿的，我怕什么？”
随后，他向着隔壁喊道，“把黄丽前天的对账单拿来，别的不用拿，就是曾经温婉最后转给黄丽三院的那个。”
财务室就在隔壁，里面有个女人应了一声，随后，打印机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多时，就有一个三十多岁打扮妖娆的女人走了过来，将几张钉在一起的单子递给了王玉杰。
“小兄弟，你自己看看，这上面温婉的名字还没改呢，备注成了黄丽。
喏，这是之前温婉做的单子，直接通过医药集采进去了一大批药，确实没少赚，可那提成钱二十万我也给她了呀。
当然，那批药是医院专门用来支援边远山区的，不是用来卖的。
不过你应该也清楚，用来卖的这个后续的药是这个月十号左右才进去的药，所以走量也不算太大，总共就那么二十几万块钱，前天刚对完的单子结完的账，签收人是黄丽，她没把钱给你么？提成也才两万多块钱，她不至于黑到这个程度吧？”
王玉杰指着那几张单子说道。
可是我的关注却不在这里，而是黄丽从医院里拿回来的出药流水，上面清晰地显示，是“内分泌科”，那是一种降糖的药。
开药的医生有好几个人，但我的目光集中在了一个叫做“李昌浩”的名字上，因为这个人，后面有王玉杰公司的人手写的标注，“科室主任”。
也就是说，他是这个内分泌科的主任，拥有着处方权，能够决定给患者开什么药、怎么开药，其他的医生，也都得听他的。
“李昌浩！”我心下间默念着这个名字。
至于其他的，并不是重点，我只是翻看了一遍而已。
“就这么点儿钱？”我眯起了眼睛，深吸口气，装做有些失望的样子道。
“也就这点儿钱呗，并且，这个单子能不能继续做下去，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王玉杰嘟囔着道，十分懊恼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黄丽确实没骗我。”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向外走去。
王玉杰站了起来，送我到了外面，可是我无意中回头时，看到他眼中掠过的一丝阴狠。
不过，无所谓了，爱怎样怎样。如果他足够聪明，就绝对不会动我——而能干这一行的，又有几个不聪明的？
别的不说，就看他瞬间转换脸色，甚至被我误导以为真是怀疑黄丽要对账都不惜把对账单拿来看的这种隐忍就知道，这个家伙，绝对不简单。
到了大厦外面，我仰头望向天空，握了握拳，喃喃念道，“小婉，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可倒底应该怎样进行交待，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