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凌晨十二点，卢游和蒋先白终于把事情办完，就近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面馆吃面。
卢游面前摆着两海碗牛肉面，每碗上面卧着一个煎鸡蛋。蒋先白面前摆着同样的三碗。
一阵暴风吸入后，卢游放下筷子说：“今天在酷暑下连续奔波十三个小时，到现在才吃饭，辛苦你了，蒋老师！”
蒋先白喝完最后一口汤，看到对面女同事的两个碗里也是丁点不剩后，终于放下了心。
今天他一度以为，她的主要成分不是血肉，而是钢铁。不懂得累，也不懂得饿。
现在看来，她还是人类。
只是比一般人类更有耐力，更坚韧一些。
难怪能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蒋先白摇摇头，表示不辛苦。随即站起来把面钱付了，到外面叫车。
卢游在屋里等他，等来等去都等不回来。走出面馆一看，外面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正怀疑他是不是提前溜了的时候，他从黑暗中走出来了，压低声音说：“季明武回来的路上，被几个流氓混混堵住了，眼看要打起来。”
卢游一把抓住蒋先白的挎包，急切的说：“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蒋先白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说：“跟我走！”
季明武跪在地上，被人一拳一拳的揍着，一脚一脚的踢着。忽然想起小时候，每逢爸爸喝醉了，或者心情不好了，他和妈妈都要被这样子折腾一遍。
小小的他什么都不懂，一遍遍的问为什么会这样？爸爸不是应该爱自己的孩子吗？
爸爸用拳头回答他。妈妈回答不了他，只是抱着他流眼泪，并帮他分担绝大部分的拳脚，每次都要在床上躺好几天。
后来，妈妈受不了了，用一瓶敌敌畏结束了生命。他再也没有人护着了，鼻青脸肿的长大。
终于有一天，他也受不了了，在爸爸向他挥起拳头的时候，他跳起来反抗了。他把这个畜生狠狠扑倒在地，骑在它的身上，一拳一拳的揍向它的眼睛，它的鼻梁，它的脸颊，它的胸口，它的肋骨，它的肚子……
它毫无还手之力，只知道哭着求他别打了。
他这才知道，这位名叫父亲的男人，其实有多么单薄，是多么软弱。敢在家里行凶，仗着的不过是他和妈妈不敢反抗。
他学会了反抗父亲，父亲对他唯唯诺诺起来，他的日子开始好过。
他举一反三，开始用拳头说话，成为远近闻名的小霸王，他的日子更加好过。
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要死于拳头之下，这是为什么呢？
他好不甘心呐！
季明武一口鲜血喷出来，身体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在高声喊：
“来人啦，快来人了，这里有人行凶了，快把咱们的小武打死了……”
“街坊邻居们，抓强盗了，抓欺上门来的强盗了，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你们这群祸害是哪里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的畜生父亲也来了，在外面哭着喊：“小武，小武，我的小武啊，你在哪里，我只有你这一个孩子，还指望你养老呢，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警车的声音呼啸而至，空巷子里乱成一锅粥，打他的瘪三们四处逃窜。
他以为自己要被踩死的时候，有人将他抱起来扛在肩上，边跑边在他耳朵边上说：“季明武，你没事吧，坚持一下，我们马上上医院。”
他听出来了，这是他的数学老师蒋先白。
蒋先白把他放到摩托车上，自己也一步跨上摩托车，从后面抱住他，对早已等在车上的人说：“小卢老师，可以了。”
“好，坐稳了！”
卢游脚下狠狠一踩，摩托车轰隆隆的，像一支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季明武看着前面女老师单薄的背影和飞扬的长发，竟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妈妈。
已经去世快十年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