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卢游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谭其昌的话。
他说:“小卢老师,不是我不想答应你,是不能答应你!广受关注的人才,还没上岗就走了,我没法对上级和下级交代。”
他说:“大山的孩子很可怜,一辈子被困在这山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我们能力有限,一年也送不出去几个,请有能力者多尽一些义务,帮帮他们。”
他还说:“我们发展高中教育的决心是很大的。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已经有了不少成果:
师资上,除了你,还从地级大学要了几名优秀毕业生,为教师队伍注入新鲜血液,让队伍年轻化,科学化;
生源上,从去年起,已经强制要求高分学生必须进入高中,不得读中专了。全县聪明好学的孩子,都集中在一中,不愁没有好学生教;
金钱上,财政没钱,一中的围墙一直没修起来,学生宿舍烂得不成样子,我们四处化缘,也都解决了。
我们全局,甚至全县,都把这当成一场改变山村命运的战役来打,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而你,是这场战役中最关键的一环,是绝对不会允许中途逃跑的。”
她说她对这一切都没有兴趣,只想要一个公平。
请还她公平!
他一改之前的和蔼可亲,态度严肃的说她生而优越,拥有山里孩子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已经是极大的不公平了,不应该苛求太多。
说去说来,就是不放她走!
不仅不放她走,还让她肩负重任……话不投机,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她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再纠缠下去,只会失了体面。
她痛苦得揉了揉眉心,继续往回走。
局长办公室。
卢游走后,从里间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带着眼镜,瘦高白净,脸上始终挂着温和暖心的笑容,让人很愿意亲近。
他是东岚一中的校长周书行,本来在乡下招生,听说大宝贝卢游来了,专程赶来看一眼。
他忧心忡忡的说:“老谭,小卢老师年纪轻轻,跟你这样的老江湖打擂台,丝毫不见下风,可见其意志坚定。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怕是不会心悦诚服的工作。我们真的要强行留下她吗?若她心怀怨恨,故意作对,害了一个班的孩子怎么办?”
谭其昌抱着茶壶灌了一壶凉茶下肚,擦擦嘴角,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周书行:“老周你看看这个,卢游留下的。”
周书行接过去快速的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又仔细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出什么来,不解的问道:“说明什么?说明她字写的好,有礼貌,还是为人大方不贪便宜?这些都跟她会不会好好工作没关系吧?”
“你说的都对,但忽略了决定性的一点。”谭其昌站到窗户边,看着卢游穿过广场的挺拔背影说:“在车上她已经意识到上当了,但还是选择去住旅社。把跟过去照顾的工作人员打发走之后才退房,白白多花了好大一笔钱。退房之后还留下字条,为的就是把工作人员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让我们怪不起他们,不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他侧过头,看着周书行说:“震怒时刻,还能想到保护两个无辜的工作人员,说明她体面周到。体面周到的背后,是骨子里的善良。冲着这点善良,我愿意赌一把,赌她在接触到学生之后,会把个人恩怨放置一边,当一个好老师。”
人才难得,但凡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愿放弃。
周书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到底不够老辣,没想到这一层。”
“我也是反反复复琢磨了四天,才琢磨明白的。”谭其昌拍拍他的肩膀,郑重的说:“接力棒交给你,接下来看你的了,务必让她踏踏实实的留下,为山区贡献力量。”
“是!”
周书行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