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到眼了。”陆典微微仰头,快速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太逊了太逊了。
“今夜的风是有些大了。”顾珏附和道。
陆典有些窘迫,讪讪笑了声,“你先清理去一下吧。”
“好。”
陆典坐在院中小亭一手撑着下巴等顾珏回来,她看着朗月稀星,想到那天的月亮要更圆更亮一些。
她一时兴起,在三妹妹的院中荡了会儿秋千,不知怎的被母亲知道了,然后呢父亲也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听了责骂,受了家法,思过三天,说来好笑,那时犟得很,拒不认错,她以为母亲至少会护着自己的吧。
可是她说:“陆典,你就不该活着。”
她的生身母亲,仅仅是因为自己荡了个秋千,让自己去死。可真是太好笑了!
“想什么呢?”顾珏将装着酒的玉壶和酒盏放在桌上,看陆典无声地在笑好奇一问。
陆典回过神,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一件想来有些好笑的陈年旧事。”
“什么事这般好笑?”顾珏随口一问。
“这可不能说。”陆典的视线落在合欢树下的秋千上,“在我院里也装一个?”
顾珏摇摇头,“这可不行。”
陆典没想到他会拒绝,毕竟只是一个秋千而已,“这般小气?”
顾珏好笑道:“你院里连棵粗点的树都没有,弄个架子作秋千可是没这番意境。”
这倒也是,看了更好的陆典可是不愿要次的,她开玩笑道:“那不若我搬到这飞花苑住?”
“那就更不行了。”顾珏缓缓答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陆典微微挑眉,“我听那守门的护卫说,这里可是禁地,你在这藏了什么宝贝?”
顾珏郑重道:“稀世珍宝,独一无二。”
闻言陆典翻了个白眼,说跟没说一样,不过对什么宝贝她也不太在意,她又饮了杯酒咂咂嘴,“好酒。”
“我明天要去寻槐序问些话,用空么?”陆典转而换了个话题。
“你问便有空。”顾珏温和道。
这叫什么话,陆典晃了晃有些发蒙的脑袋,“你有空没空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珏瞧着陆典的动作,眼中有些讶异,这怎么像是醉了呢。
陆典也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回到陆家后她就混迹在男人堆,后来又去了军中,这酒量就算称不上千杯不醉,也不至于几杯就晕了啊,她涣散的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顾珏,笃定道:“你下药,卑鄙。”
这可就太冤枉人了,顾珏将酒杯从她手里拿走,酒壶也收到了桌下,笑着回道:“没有下药,是你醉了。”
“不可楞!”陆典的脑袋左摇右晃的,就这么会儿功夫,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前言不搭后语:“你是谁呀。”
顾珏起身走到陆典身侧扶住她免得直接栽倒在地,他将自己的脸往陆典眼前凑了凑,“你看看我是谁?”
陆典一把捧住顾珏的脸,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恍然大悟道:“有钱人!”说着移开了手在顾珏身上乱摸,“夜明珠呢,在哪呢?”
顾珏无奈地制住陆典的手,“真的认不出来么?”
陆典嘿嘿一笑,仰头看着他,“逗你玩呢,阿凛你上当啦。”
再次听到那两个字,顾珏的身形还是不由得僵了一瞬,他喉头发紧,轻轻问道:“那你呢,你是谁?”
“我?”陆典愣住,绷着笑脸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渐渐委屈起来:“他们说是陆典,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顾珏不自觉地屏息,终于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死了。”委屈的神情不再,陆典又开心起来,转而又变的气愤,“是姐姐,阿凛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认识,认识的。”顾珏颤着手将陆典圈在怀里。那荒谬的想法是真的,不是错觉,不是错觉。
因着酒意陆典就那么坐着,脑袋枕着顾珏的臂弯陷入睡眠。半弓着身子的顾珏一动不动,生怕一个动作惊醒她。
“顾将军这是得了新欢了?”
顾珏闻声先是确定了下陆典没有被声音吵到,而后抬头望向从屋里出来的人,语气算不上和善,“冀安,我警告过你别再来这里。”
“呵,警告?”冀安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有什么资格。”
他走到小亭外停下脚步,看着顾珏的动作面露嘲讽,“啧啧,顾将军这就是你的情深不悔啊,可真廉价呢。”
顾珏皱起眉,不愿与他多言,“我的事与你无关。”
冀安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我也不想与你有关,我只与阿兄有关。”他的目光在陆典和顾珏身上转了转,面上嘲意不减,眼中的恨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要了顾珏的命,“明日,我带阿兄走。”
顾珏也不惧他,冷声回道:“大可一试。”
“你都喜欢别人了,为什么不行!”冀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大声吼道:“你凭什么!顾珏,你扪心自问,你一个杀人凶手配将我阿兄留在身边么!”
陆典被冀安的声音吵到不由得皱了眉,察觉到她不适的动作,顾珏麻利地将陆典抱起,目不斜视地从冀安身边走过,“我配不配,你说的可不算。”
见顾珏要将陆典抱到飞花苑的屋中,冀安面上更加愤怒拦住他道:“你说过这里只属于阿兄,你这算什么!”
顾珏只抬眼瞥了眼冀安,“蠢。”
飞花苑的内屋布置甚是梦幻温馨,粉白的纱幔随着顾珏的动作飘动,因屋中点着素雅的梨花香纱幔也都沾染了香气。将陆典放在床榻上,为她盖上被子,顾珏静静站着看她一会儿,不舍地将窗帘放下。
他傻傻地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疼痛传来面上浮现笑意,显得人更憨了。
顾珏从屋里出来后轻轻关上屋门,脱了外衫将衣袖卷到手肘上方,“打?”
闻言本就无处撒气的冀安握拳便上,顾珏也不虚他迎了上去。两个男人赤手空拳,你来我往,如野兽般互殴,纵然都武功高强,可在这没有丝毫技巧可言的肉搏之中,受伤在所难免。
不过片刻功夫,顾珏俊逸的脸上便多了许多淤青,冀安面上到还好,只是从他挥拳时因疼痛而不自主皱起的眉眼也知他身上伤处不比顾珏少多少。
两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不肯认输,这场架足足打了将近一个时辰,直至两人力竭瘫倒在地。
冀安没了站起的力气,不服输地抬着没了力道拳落在坐在自己身旁喘息的顾珏身上,顾珏也不甘示弱,伸腿踹了他一脚。
“为什么。”冀安躺在地上看着夜空,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
顾珏不用想也知道他在问什么,轻轻碰了碰自己脸上的伤处,偏头看向冀安,“没有别人。”
“你那是什么表情。”冀安白了他一眼,用那种小人得志的目光看自己是什么意思。
顾珏笑了笑,没注意扯到脸上的伤处眉头皱起,搭上那不减丝毫的笑意,十分滑稽,“没什么。”说着他撑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冀安也不再躺在地上,站起来,对顾珏认真道:“你说过的,我能带阿兄走。”
顾珏自顾自整理着自己的形象,“你还没打赢我。”
冀安讥笑道:“你移情别恋了,还留着阿兄干什么。”
“没有,我刚说了没有别人。”顾珏认真道。
“我刚才都亲眼看见了!”冀安指向院中的小亭子,“抱的那般小心翼翼,我眼不瞎。”
顾珏挑眉看向他,“你知道她叫什么?”
“不过是同名同姓。”冀安没好气道。
“还是同人。”顾珏轻飘飘扔出这句话,不再搭理冀安转身回了屋中。
冀安愣了一会,追上去想问个清楚,却被顾珏无情关在门外,“顾珏,你什么意思!同人……”
屋门突然被打开,冀安没收住力一个踉跄摔在了屋里,顾珏在他头前蹲下,微笑道:“字面意思。”说着揪起冀安后颈的衣领,将他掉了个拖出了屋。
陆典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未睁眼便闻到了她曾经最喜欢的梨花香,揉着略有些头痛的脑袋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映入眼帘的粉白纱幔惊得她瞪大了眼睛。
“我以后要在屋里挂好多纱幔,这样风一吹,就仿若人间仙境。”
“颜色一定得是粉色的。”
眼前的景象让记忆深处的一处场景自动浮现。
那是在应苍山时,她偷偷带着小师弟逛了山下小城的青楼,楼中便是纱幔飘飘,美丽年轻的女子在轻纱飘动的舞台上舞动,落在她的眼中就如仙子下凡。
被师傅逮回应苍山与小师弟一同罚跪时,她十分果决地对小师弟说出了那般话。
小师弟很是捧场的对她说:“我一定帮瑕恩布置出那样的屋子!”
然后她就屈指在小师弟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纠正他,“要叫姐姐!”
少不更事啊!年少无知啊!
陆典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眼前这艳俗的布置给侮辱了,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要不要这么还原的!
下了床,陆典撩开一层又一层的粉色轻纱往外走,刚离开床榻不远,房门处传来动静,顾珏端着洗漱用的木盆走了进来。
“瑕恩,你醒了。”眉眼含笑,语若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