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配好要用的毒药,陆典心满意足躺进柔软的床铺,今天往外跑了一趟是有些累的,可此刻陆典没有丝毫睡意,顾珏白天那句“我希望陆典死而复生”反反复复在脑中响着。
她没看清小师弟说出这句话的表情,但此刻她也是意识到小师弟大概率是认出她来了。
可为什么没有直接言明呢,他若是问自己也不会否认,或者自己干脆说明白好了,看着小师弟的反应也没把她当成什么妖魔鬼怪。
要不要说呢?
不过她什么时候暴露的,小师弟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还有他体内的罗孚话毒,师父是年纪大了脑袋都不灵光了吗,明知罗孚花毒无解还给了他。
槐序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施针的话还得去定制一套金针,得找小师弟讨点钱了。
杂七杂八的想法在脑中蹦现弄得陆典更加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披了件冬日用的大氅拒绝了阿青的跟从出了门。
算算日子再有几天便也要立冬了,故而现在的夜晚寒意极重,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身体过于孱弱的原因,陆典即便是披了大氅还是感到轻微的冷。
陆典独行于月下,长发披散悠哉悠哉晃到了花园。现今园中几株红枫正盛,但夜色昏暗看不清颜色,随着夜风簌簌间倒颇有几分诡异之感。
陆典又是披了件白色的大氅,远远看着纵使她容貌不凡也宛若鬼魂。寒凉的风倒是将陆典心中烦躁的心情吹散了些许,昏暗的月光根本不能让她欣赏花园的美景,她也不逗留就随意行着。
穿过花园,陆典走上了一条小道,道路两旁种着大片的竹子,在这近冬时节竟也是郁郁葱葱,不知小师弟用了什么办法来让这竹林保持这般好颜色的。
小道走到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华美大气的院落映入陆典眼中,院外两个身着盔甲的士兵身姿挺拔地守着门,看见陆典靠近大声呵斥:“此乃王府禁地,速速离开!”
陆典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院落,禁地,难道说他小师弟有什么宝贝藏在这?
既说了是不允人靠近,陆典也就乖乖退了出去,只是因为心中想着事,又没料到这大半夜地会有人如她一般闲逛往这边来,便在这小道上与人相撞了。
要说这两人相撞的局面,若是一人摔倒那另一人至少也要趔趄几步,可摔在地上的陆典瞧着身形稳如大山的来人深深感受到了挫败,自己这,这弱的有些过分了啊!
那人居高临下,看不清他神色,“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陆典揉着自己摔疼的臀部起身,答道:“陆瑕恩。”
只听那人了然地笑了一声,语带嘲讽道:“原来是顾珏养的小宠。”
听这话陆典并没有得讽刺的是自己,反而是觉得这个人是在拿自己来嘲讽顾珏养男宠这件事。
一个御安王府的人,能到府中禁地,还对顾珏这个王府主人表现的十分不屑,陆典想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人。
既然想不出,陆典便干脆地问了,“你是谁?”
“此地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些离开吧。”那人并未回答陆典的话,绕过她径直往禁地而去。
陆典撇撇嘴懒得跟他计较,反正她也计较不过。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她也打算回去了,这御安王府大是大,可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刚刚出了小道,陆典迎面又撞上一人,只不过这次她被人拉了一把没再摔一次,一晚上撞到两人,陆典心下暗暗发誓她之后走路要认认真真的,再也不跑神了。
“你来这做什么?”
没了小道两旁竹林的遮挡,陆典借认出面前的人正是顾珏,这下她心中更好奇了,这禁地中到底是什么呢,一个两个大晚上的还来这边。
“睡不着,随意逛逛。”她指了指身后被称作禁地的地方,“你藏了什么宝贝在这?”
顾珏神色莫名,唇角似是弯起些,“嗯。”
“我刚看到有人进去了,没瞧见样子,但听声音没在府里见过。”陆典提醒道。
顾珏闻言对那人的身份心中有数,“是看守禁地的侍卫。”
“只是一个侍卫?”陆典想着那人说话的口吻,那可对顾珏是带着敌意的。
顾珏沉默片刻,“他有背景,我不好管他。”
陆典怜惜的看着小师弟,身为昭国手握军权的御安王竟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当真是不可思议。
“我先回去了。”陆典伸了个懒腰。
“要不要喝一杯?埋了三年的青杏酒。”顾珏眸含笑意轻声询问。
听到前半句陆典还打算拒绝,毕竟她的嘴可是很叼的,一般的佳酿根本不看在眼里,但一听到是青杏酒她瞬间来了精神。师父亲手酿的青杏酒她好久没喝到了,不自觉地咂咂嘴,完全想不起来青杏酒那醇甜清冽的味道在嘴里是何种感觉了。
“好!”陆典应道。
顾珏垂眸能隐约看到陆典兴奋期待的神情,自知自己的提议对了她的胃口,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动,缓缓握在了陆典的手腕处,“走吧。”
陆典跟着顾珏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握着,胳膊抽动了两下想要挣脱,她就没见过会有男人牵手的。感受到她的抗拒,顾珏微微松开了些,虚虚握在陆典的手腕。
步入小道后,竹林遮了月光致使陆典完全看不清顾珏的神色,只听见他带着颤音的祈求声,“我怕黑。”
陆典瞬间变成护崽子的老母鸡一般,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有我在,不要怕。”
被握住手的那刻,顾珏的身子细不可查的僵了一下,听见陆典的话,暗色下的笑愈加明显而难以抑制,“好。”
为了配合顾珏的速度,陆典几乎是半步半步地往前挪,一条不长的小道愣是让她有种走到天荒地老也走不完的感觉。
顾珏慢慢调整着自己被她牵着的那只手,渐渐的两人的手掌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情况,知道陆典的耐心快要耗尽,他出声道:“你可以走快点,我能跟得上。”
陆典刚大步跨出去的一条腿悄无声息地往后磨蹭,缩回小段行走的步伐,“没事,慢慢走,你别怕。”
将一招以退为进用的巧妙的顾珏甚是开心,他带着笑意回答:“你在,我就不怕。”
从竹林小道出来,陆典着实松了口气,这段路走的太折磨人了。
“青杏酒就在飞花苑里。”顾珏趁陆典还没反应过来,保持着十指相扣的方式带着她快步走向禁地飞花苑。
守门的侍卫见是顾珏,恭敬地单膝跪地朝他行礼,“见过将军。”
“起吧。”顾珏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带着陆典便进了院子。
“唉,没想到将军是真的喜好男风啊。”一名侍卫惋惜的感叹声顺着风传入陆典耳中,她刚无奈地看了顾珏一眼想说说他关于娶妻生子的事情,又听另一名侍卫接话。
“瞎说什么,瑕恩公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女子,看将军跟她牵手的甜蜜样子,王府有女主人的日子不远了。”
“啊?真的啊,兄弟你详细说说。”
离得远了便再也听不清两人的话了,陆典也反应过来来赶忙甩开了顾珏与她十指相扣的手。
顾珏也未纠缠,顺着她的动作松了手,他悄悄握了拳似要把那触感留在手心,面上倒是一派平静,走到院中那棵粗壮的合欢树下朝陆典招手道:“在这,三年前埋下的,我去寻个工具,你等我片刻。”
因为已是秋末冬初,这棵合欢树上早已没了樱粉的花,枝丫纵横在月光与烛火暖光的照耀下看着极具古朴沧桑感,一枝向外延伸的粗壮枝杈上挂了个秋千,大致辨出秋千绳上缠了各色的彩绦,随着夜风恣意舒展这身体。
陆典伸手任由彩绦从手中穿过,她曾经最希望自己的院中有着这样一个秋千。
“喜欢可以试试。”顾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典闻言转身,眼睛在秋千上流连,她摇了摇头,“不了。”
“可你看着很想坐。”顾珏放下手中的小铲子,走到秋千旁用力拽了拽,“很结实,不会摔到。”
心中那点心动已被陆典死死压住,她笑了笑拾起小铲,“还是喝酒吧。”
“不会有人责怪你,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的。”顾珏将陆典拉回秋千处,诱惑道:“试一试?”
秋千荡起的时候陆典心中有些慌,不住地四下张望,映入眼中的只有清月一轮,繁星几点,以及一个树下挖酒人。
“开心吗?”顾珏问她。
陆典想了想,伴着风声柔声回答:“我不知道呀。”
若是以前应苍山的她坐在这样的秋千上,估计会笑的开怀,现在真的坐上了,心中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似开心可又好难过。
顾珏抱着挖出的酒站起身时,陆典正好从秋千上下来,两人相对而立。陆典看着他突地绽了笑颜,指着他的脸颊道:“你好像只小花猫。”
“别哭。”顾珏靠近陆典,想伸手为她擦去眼泪,却因为手上的泥土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