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往北五环方向,开过小汤山后,我就知道她要去干嘛了。她曾经夜里发神经,带我去过一次。
我大惊,问:“珍妮花,现在去温泉会馆游泳?”
珍妮花说:“是的,今天的天气不错,秋老虎,一点也不冷。夭夭,你不是一直告诉我,你的游泳水平很棒嘛,今天我一定要看一下了。”
两个男人一幅客随主便的意思,黑暗里一言不发,看样子不用指望这两只帮忙拒绝。约翰逊坐在副驾驶,一直和开车的珍妮花黏糊着。
黑暗中我只能靠想象,一只毛烘烘的咸猪手,一直活动在珍妮花的大腿或者某处。珍妮花低低的笑,说不出的潮湿诱惑。
想想珍妮花一拖二,如何能玩得开心?难怪她在西餐厅里撞到我时,那么高兴,死活要我今晚一定要陪她。
车子过了温泉会馆大门,还在继续开。我奇怪地问:“不是去会馆游泳吗?”
珍妮花嘻嘻笑了一声,说:“前面有正在施工的人工沙滩呢。”
我忽然明白她要干嘛,浑身开始不安了。
车子转入蜿蜒的道路,左手面是峻峭的会馆围墙,长满浓郁青翠的各类植物,在明朗的月光下呈现出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黑色。眼前依稀可见一大片建设中的人工温泉湖,夜色中犹如深蓝色的海,闪烁着细柔的碎碎波光。
温泉会馆附近整片地都被会馆征下了,居民早已经搬走。这条路基本上已经废弃,很少有车辆经过。
小汤山据说是京城龙脉之所在,温泉是全国一流的,各种矿物质及含硫量极其丰富。周边原住民时常自豪的说,将已经失水的青菜放入他家的温泉水中,一刻钟就会鲜活水灵起来。
当然在他们口中,这温泉是包治百病,似乎也可以让他们长生不死,已经有了某些神话的色彩。
实际情况却是小汤山医院每天仍人满为患,每天依旧有人被送去太平间。小汤山的温泉好是好,却没有好到百病皆除。
在我看来,地下汩汩流出的,不是硫磺水,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施工建设中的所谓人工沙滩,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停工。在这样的夜晚,更是个人迹稀少的地方。
今夜月光明媚,朦胧的月华掩盖了白日里一切的杂乱,视觉上只留下了美丽的假象。此刻开车兜风,抛开身边这几只,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月光下的温泉湖,宁静祥和,令人心神俱醉。
车子停了下来,我说我累了不想下车。珍妮花用大眼睛哀求我,说:“不要扫我兴好吗?”
我只能被她硬攥着下了车。脚下一条逶迤小路,蜿蜒着直通到下面已铺砌好的沙滩上。
这条路不是由施工的人踩出来的,就是一些寻求刺激的人踩出来的。
道路上的砂子里面混着石头,我俩穿着高跟鞋,很不好走。珍妮花不时咋咋呼呼地尖叫一声,约翰逊便不时回身伸手扶着她。
我走在韩森的后面,一次差点滑倒,慌忙中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肩。
尽管我一站稳就立刻松开了,他还是回过身后微笑着说:“小心。”月光清清楚楚地照出他的笑,意味深长的。
我想他八成以为我是故意滑倒的,借机亲近他?!你妹的!接下去的路,我走得非常小心,坚决不再让韩森有此类想法。
人工沙滩夜晚感觉是洁白的,犹如深秋早上的银霜,估计设计者是想模拟北海银滩的盛景。
月色下感觉很美,洁白的砂子象缎子般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我脱下鞋子,踩在上面,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直电到心里。沙子似乎又细又白,手感不错。我抓起一把,在自己的小臂上搓着,这种感觉爽极了。
这实在是一个漂亮的夜晚,风清月明。水面波澜不兴,微微有点凉意,却不至于冷。月色令一切都变得迷离,如诗如画。
如果是我一个人在这样的沙滩,我也许会脱得光光,沐浴在大自然的和风柔光之中。
珍妮花叮嘱韩森照顾我,又拧着我的脸蛋,风骚地暗示说:“夭夭,快乐一点,人生短暂,要学会及时行乐。”
然后她就开始表现她的及时行乐了,象个小孩子般跑到另一边,拧着屁股开始脱连衣裙。我从她美人鱼般的动作推测,她大概是要全裸。
我在她脱光之前,别转了视线。然后就听到水花泼溅声,再回头,看到珍妮花和约翰逊已在水里。
他俩倒是彻底回归了自然,象两个小孩子一样开始打水仗。
看得出,他们很快乐,无拘无束的快乐。
或者很多人认为这是浅薄的快乐,但细想一下,他们裸泳究竟妨碍了什么呢?道德人士说有伤风化,可是风化是什么?
我就远远坐在沙滩上,韩森隔我半米坐着,低声问我要不要游泳?
我微笑,说还没习惯在别人面前裸泳。人的眼睛适应能力也不弱,这一会儿,黑暗中我就能看清他的眉眼。
他吐了一口气,轻轻笑了一声,月光下显得分外生动年轻。我问他是否曾裸泳,他点了点头,说:“有,但只是两个人的时候。”
想来是和他心爱的女人一起,我们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我们距离珍妮花的距离,是一个孩子和成年人的距离。似乎并不太远,但终她一生,拍马也追不上。
沙滩边的月色实在是太美了,美的有点危险。所以我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即使是无话找话。
以我不太擅长的社交头脑,跟一个认识才三个小时的男人说什么好呢?想来想去,我找到一个笨拙的话题,问他是哪里人?
他说他老家是浙江人,但很小就全家移民英国了,早对老家没有记忆了。浙江人,中国最聪明的一群人,我感叹。
他认真起来,“为什么?”“因为浙江人有钱呀,你不知道吗?”彼时,浙江的皮货、纽扣、皮包等小商品事业如火如荼,确实是先富起来的第一批人。
他大笑,说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夜色中他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故作严肃地看着他,就在那一刻,一直横亘在我俩之间的陌生感,在这夜色的朦胧中,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