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周默抱着双臂盯着桌上的盒子许久,还是对顾延疑惑的问道:“顾丞相,学生有个很愚笨的问题想请教一番!”
吹了吹茶杯中漂浮的茶叶,顾延将茶盖盖上杯子笑着问道:“阿默,说说看”
“我见过用银针验毒的,但这糯米我可从未见过?”
“这是我一个友人的法子,他在查案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这银针一般凭发黑这一点来确定尸体是否有过中毒的但并不能具体查出是何毒导致的,且这种验证方法的确定性很大,但也有少数的不准确性。便如这次,银针并没有发生改变,若是没有糯米这东西,我想我们查案一定是毫无思绪的”
“再接着说回糯米,你觉得这腥臭味会是什么?”顾延问道。
周默摸着下巴考虑道:“这大婚之夜,新郎肯定是喝了不少酒还有菜肴,或许是肚中腐烂而染上的味道?”
“是吗?”顾延喝着茶道,周默转头见客栈内的小二收拾着邻桌上的残羹,灵光一闪的对顾延道:“哥,去后厨看看?”
小二一脸疑惑的看着二人蹲在装满了的木桶边,出声问道:“客官,是有什么重要物品丢了吗?”
“哦,小二你忙去,我俩自己找找”周默给了点碎银子放到他手里。
“哦,好嘞”
见那小二走,顾延用大勺在桶内转了转,凑近闻闻味道下一秒便跑到墙根处吐了起来,周默拿着一瓢水在旁边给顾延拍背道:“哥,你没事吧?”
被气味恶心的顾延,呕的连肚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许久顾延才缓过劲转身接过周默手里的水漱口。周默在一旁笑着看顾延眼眶微红,浓密的睫毛还带着点泪水,看起来顾延显得甚是娇弱。
不禁对顾延道:“哥,有人见过你现在这样子吗?”
“怎么?嫌弃我!”
“并没有,倒是显得顾丞相美色诱人!”周默说完便掀起后厨的帘子走了出去。
“哈?”顾延愣了会,脸顿时羞红想指着周默骂来着,见人早已离开,也只能再喝口水压一压心里的怒气。
出了厨房,把玩着手腕处镯子的周默抬头便见到在私塾授课完回来的甲子一班学生,心情颇好的问道:“第一日,怎样啊大家?”
“助教”学生们齐齐的给周默拱手问候,说完便朝楼上走去。周默皱眉心道:“怎么,私塾的小孩都这么可怕吗?”
疑惑间见梁泊在后边精神奕奕的,便叫梁泊到自己这桌来坐,说道:“梁夫子,今日授课如何?”
平日本就面瘫的梁泊,今日看起来更是双眼无神了,对周默道:“助教,说来就甚是伤心”
“哦?”周默听着更是好奇了,学习能力厉害的梁泊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学生,今日总算是见识到比因子更难缠的学生了”
“哦?”
“那学堂的内的小孩们才刚开始启蒙,学生便以三字经的内容来讲解,这些小孩揪着学生问为何孔融要让梨?孟母是不是很有钱?尽是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学生当时想是不是自己平日问教授的问题,教授也是学生的心情”
“哈哈哈”周默拿起茶壶给梁泊倒杯水道:“不尽然,小时候不都是这样吗?梁兄小时候没有过吗?不信你问顾丞相他小时候,是吧?顾丞相”周默看着梁泊身后。
“教授”梁泊起身朝顾延行礼道。
顾延朝周默看了眼,点头对梁泊道:“嗯,坐吧”
“是”
周默倒是不在意顾延刚才的目光,继续道“我以前,家里的文夫子讲鸡兔同笼这个算术时,我问为何要将鸡和兔放在一处,不会打起来吗?当时气的文夫子直接拿戒尺往我手心打了几板子。”
听了周默的话,顾延便明白梁泊的问题是什么了,便对此解惑道:“小孩对事物的好奇大过于成年男子,你得思考你授课的方式,既能完成知识传达也得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是,教授”梁泊见自己的问题已被解决,便对两位告辞回楼上的房间同祝因子待着。
周默低头喝着茶杯里的水不说话,顾延在一旁眯眼打量他半天,周默叹气将茶杯放下,看向对方道:“顾丞相,难道在下夸你也有错”,“还是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夸你长的好看”
“周默,你给我闭嘴”顾延眼神如刀的对他道。
周默无奈的举起双手投降道:“好好,我闭嘴”,见顾延脸色稍缓便提着茶壶起身,作死的又说了句:“看来是二者兼有了!顾丞相”便赶紧跑上楼。
“周默”顾延抱着头低声无奈道,“真是服了这小崽子!”,说着将杯中水一仰而尽的上了楼。
房内,戴着面具的施禄秉剑朝顾延行礼道:“参见丞相”
“如何?”
“禀告丞相,只查到宣家的家母不是燕朝人,而是宣里云在明国到燕朝的一经商的官道中救的一名失忆女子”
“失忆?现在也是?”
“是”
“那有查到这二人身居何处?”
“来之前,卑职跟着宣里云在明国与韩国的交界线做买卖,青元则还是装扮宫女陪宣夫人在宫里一处院子里”
“宫里!保护的倒是挺好”顾延嘲讽道,“还有什么?”
“丞相要卑职查近段时间宣家和常家是否有往来书信一事,卑职只查到常家的人送出去一封关于宣家女儿入狱的信,但宣里云夫妇并没有回复并连日搬离了收信地址处”
顾延摩挲着大拇指,思考道:“女儿入狱,这两位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这于理不合”,将装有糯米的盒子推向施禄道:“去查一查这含有什么毒?”
“是”
次日,甲子一班的学生互相打气的去私塾上课,而周默则陪着顾延又去新郎尸体重新查看。周默疑惑问道:“哥,这回查什么?”、
“叫顾丞相”顾延掀开尸体的布料道,见上半身都没有什么异样,便对站边上的周默道:“阿默,借你的小刀一用”
周默挑挑眉,从袖口处掏出匕首递给他道:“顾丞相,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难道你偷窥我?”
“胡说八道”,顾延将刀接过将新郎的裤子划破开,用手摸了摸两边的腿又按压了一番,对周默道:“看来不是服毒身亡”
“如何?”
顾延指着尸体左大腿的内侧的印记道:“这种伤口你觉得一般由什么造成的”
“蛇啊!”周默看了眼笃定的说道
“这么确定?不再仔细看一下”顾延拿着一壶酒给手指清洗问道。
“顾丞相,滇西树林里蛇的种类繁多,周家军常跟这些打交道,当然能确定”,周默说着拿匕首压着尸体的皮肤道:“若是人为这伤口痕迹定是深的,你看这伤口就那么浅还很工整的两个,若说是人这也说不过去,谁会那么固执的做两个一模一样伤口”,“除非是顾丞相,在下倒是有点相信这是人为的!”
“这蛇喜安静潮湿阴凉的地方,断不会是自己主动到那么吵闹的地方去咬新郎一口,看来是得去找找这常府附近是否有养蛇的?”顾延清洗完手部,用帕子擦道,周默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体。
“会有人处理,走吧”顾延道。
到了衙门,向何师爷说明了事情原由,随即便吩咐底下的捕快前去查看。则他二人在大厅内喝着茶等着犯人的到来。
“报,师爷犯人李十带到”
“嗯”,何师爷对喝茶的二人道:“请,二位”
周默走上前,见地上跪着一满脸麻子瘦小的男子被绳子绑着一旁还有一篓子的蛇,那男子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对他问道:“这蛇你养的?”
“是,是,是”
“常府新婚之夜,你也在?”
“嗯”
“说说为何放蛇咬新郎?”周默提着装蛇的篓问道。
“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官爷饶命,饶命!”那男子求饶道,周默笑了笑对他道:“说说看,怎么就鬼迷心窍”
“小的,在他们拜堂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宣家小娘的样子,一时邪念,想着只要新郎死了,宣家小娘便成了寡妇,那小的就可以找个媒婆上宣家提亲。所以就便趁新郎与小的喝酒时,将蛇放了过去”
“是这篓子里的蛇吗?”周默将篓子递到男子面前。
“是”男子瞧了眼便点头应道。
“说谎!”,“小心我现在就把你丢大牢里去”,周默吓唬道。
“真的是,官爷!”那男子惊恐的点头道。
见这男子怕死的样子,周默起身跟顾延商量道:“哥,这蛇并不是导致那具尸体死亡的真正死因”
“为何?”
“这蛇无毒,咬人一口也仅仅是产生幻觉和麻痹感”,“且这男子也在说谎,一个养蛇户终日跟蛇打交道会不知道这些蛇的毒性?”
顾延听完点点头,向一旁站的捕快借了把刀,站到那男子前道:“你养了多少年的蛇?”
“七八年”,男子见顾延拿着刀颤抖着嗓子道:“官爷饶命”
“这篓子蛇的毒性明明是无毒,为何哄骗?”
“这……”,“小的一时看花了眼,想必应是其他的蛇”
顾延问了去搜查的捕快道:“这李十的家中有其他的蛇吗?”
“并无,方圆几里,就这只有此人养蛇”
“你可听到了,最好如实说来”顾延拿着刀拍拍男子的脸颊道。
“这”,“小的说的句句属实”
“燕朝的刑罚里有一个叫千刀万剐,是刑部前不久加上去的,说的是用小刀从人的腰间里侧割下来一块,就是豆腐店里一样规规整整的一块放置在犯人的面前,若这犯人还不说便是用烙铁将这被割的那处里肉给烫一烫,平整平整”
周默双眼放光的看着用刑罚恐吓的顾延,平日他看着温和有礼的顾延顶多是在被他逼急时才忍不住说骂娘的话。头一次见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说着冷气森森的刑罚,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那男子听着冷汗直流,艰难的吞咽口水道:“是新娘子,让小的将蛇放入房间内,再将蛇带走扔掉”
“到现在,还想把这罪推给新娘!”顾延厉声道。
那男子抖了抖道:“真的是新娘让小的这么干的,在还未成婚的前几日宣家的人给了小的一笔银子,让小的在新婚夜带一条五步蛇到常府,说是事成之后还会再给小的一笔银子”
“这蛇被你丢哪了?”
。“小的没扔”男的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眼前的人,又继续道:“小的怕被人瞧见,便当夜将这蛇剥皮炖汤喂了武大娘的狗。”
“按这么说,这还是新娘自己一手策划的,不应该为自己叫屈啊,偏偏她却说是旁人让栽张陷害、主官屈打成招”顾延对李十反问道。
“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那银子小的不敢花埋在了院子里歪脖子树下面,宣府的人还告诉小的说只要新娘问斩便将说好的银子尽数给小的”
“………”
那李十见顾延不说话,急的立誓道:“小的若是说谎,祝师所赐予的福气都将消散的一干二净,被逐离于国师的守护下!”,“官爷!”
“嗯,我暂且便相信你说的”,“但还得看何师爷怎么判?”顾延将刀还给捕快道。
何师爷听完,直接按照律法将人押了下去,顺道再吩咐捕快到李十的家去看看那银子是否埋在树下!
周默对这发誓不屑的哼了一声,对何师爷道:“这种发誓可有可无,这背后的主谋肯定不是大牢里的二人!”
“林有兄弟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让宣府的人认为养蛇户并没有查出来,宣家小姐假死!你觉得如何?”
“有理,我这就去禀告主官”何师爷向他二人告辞道。
顾延皱眉咬着指甲走出衙门,身后的周默在后面喊道:“哥,等等我啊?”
“……”
周默跟上前道:“怎么有哪处疑点?”
“我们身份被识破了!”
“当然,从第一天到这不就被识破了”周默满不在乎道,见他疑惑,周默解释道:“那日,你同我赌气,我便先到这白塔镇,告示栏那天贴告示说新娘三日后问斩,而且这告示还是那何师爷贴上的,我还顺道向他打听私塾的事还有你吃的桂花糕也是他给介绍买的。再后来便是跟着你去了衙门里”。
“所以顾丞相你觉得呢?”周默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