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猝死了,在昨天晚上。
班主任找我时,我正在上数学课,“陈一一,出来一下。”她站在门口,神色不明。
全班的人盯着我从座位上慢慢起身走出去,眼里带有淡淡的戏谑,毕竟每次班主任找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也习以为常。
但我没想到,她会死。
也没想到,她会去到我的身体里。
1
听到陈婉清的消息那一刻,我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伤心吗?不,我更认为是解脱。
班主任看着我没什么表情的脸,冷哼一句:“果然是怪胎。”
我神情淡淡,不为所动。
“警察在外面,给你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好好处理一下。”
班主任说完就不再理我。
我回到教室收拾好东西,一位年轻警察跟在我的后面,他身形劲瘦,长着一副好人样。
“我给你背书包吧。”他伸手想接过我的书包,我轻轻侧身,淡淡道:“不用。”
“你的母亲今早被邻居发现的,猝死在楼道拐角处,昨晚没人听见动静,所以就……”他微顿,缓缓开口:“据我们了解,你的爸爸也不在了,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可以找我,我叫赵卓。”
“谢谢。”我真诚地说,只是声调没变,听起来还是冷冰冰的。
“没事儿。”
赵卓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但没出声。
之后他陪着我认领了尸体,送我回到家后便离开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我心里莫名涌上一丝愉悦,世上再无陈婉清。
我把家里彻彻底底地打扫一遍,把任何关于陈婉清的东西都关进了杂物间。
躺在沙发上,我在想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飘在空中,我的身体躺在沙发,而陈婉清的魂魄在往里飘,她紧闭双眼,没有意识,只是依照本能走进我的身体。
这是什么回事,陈婉清不是死了吗?
她的灵魂回来了?
眼看陈婉清就要进入我的身体,我有预感,只要她进去,我就再也回不到我的身体了。
“别碰我的身体,不准进去!”
我咆哮,呐喊。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刷存在感,滚回去!
我不想看到你,陈婉清。
2
几天过去了,我一直只能跟在陈婉清—我的身体旁边,看着她醒来时的震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她慢慢习惯,自己举办自己的丧事;看着她时不时对着镜子显出嫌弃的表情。
刚开始我想尽办法让她离开我的身体,但没有丝毫作用。
现在只当我死了吧,被她染指的身体我也不会要。
我也尝试过离开,但只要离她十米远,我就会瞬移到她身边,而且什么东西我都触摸不到,只能偶尔扮扮鬼脸吓她,但她也看不见我。
真无聊。
陈婉清又将她的东西拿出来,屋子被搞得乱七八糟,她正坐在镜子前抹面霜。
“叮咚”,门铃响了。
看到陈何那分钟,陈婉清下意识喊了声哥。
陈何,我的舅舅。
“一一,乱喊什么呢。”陈何自然地走进来,手搭在陈婉清的腰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不是一个舅舅该做的动作。
“舅舅,刚才嘴瓢。”陈婉清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尴尬地笑笑。
陈何明显注意力不在这上面,眼神直往陈婉清身上瞟。
我在一旁看着,默默给陈婉清点上一炷香。
我第一次发现陈何的龌蹉行为是在初二,那天他在我家过夜,陈婉清在厨房忙活,而我在洗澡。
浴室门下有一条缝,我把泡沫往身上打,嘴里哼着小调。
在拿浴巾时,听见门口传来轻微一声,我看过去,有一团黑影在外面门下,是趴着的姿势。
我心头闪过一丝害怕,脚开始微微颤抖。
强行抑制住害怕,妈妈还在呢,没什么可怕的。
我缓缓蹲下身朝门缝看去,和陈何的眼睛对上。
“啊!”
陈何发现我,连忙起身往回跑走。
我瘫坐在地上,全身发抖。明明是在浴室,地上像结了一层冰,冰得吓人。
陈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看见多少?
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心里透着苦涩和伤心。
陈婉清听到我的声音,开口喊道:“叫什么叫!”
我跑出去带着哭腔对陈婉清说:“陈何偷看我洗澡,我刚刚看见他在外面,妈妈,我害怕。”
可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哦,是这样。
“陈一一,别发疯。”陈婉清满眼厌恶,看向我的眼神不像看女儿,倒像是仇人。
陈何从另一边走出来:“一一,你怎么能污蔑舅舅,你不喜欢我,大不了不来你家就是了。”
他说完还走过去拿衣服,假意离开。
陈婉清急匆匆地去拦他:“哥,你别走,一一犯毛病了。”她转头朝我吼:“还不快滚过来给你舅舅道歉!”
我不解,明明不是我的错。
“是他,他偷看我洗澡,凭什么我道歉。”我哭着大喊,可眼前两个人不为所动。
陈婉清厌恶地看着我,陈何得意。
我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锁死,蹲在地上蜷缩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是怎么了,为什么不信我。
后来我知道了原因。
不是不信,是不在意,是讨厌。
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和陈婉清离婚,他婚内出轨,把所有财产给了陈婉清,可以保证我们俩后半生无忧。
在那天之前的几天,爸爸出轨的对象因病去世,他卧轨自杀。
陈婉清知道后便不太正常,语气改变,对我的行为开始变粗鲁。
那时的我并没注意,只是暗暗伤心,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了。
之前陈婉清的对我还是挺好的,她从不会亏待我,周末还会经常带我去游乐园。
可是现在,陈婉清为了让我道歉,拿备用钥匙打开我的门,死拖硬拽地将我拉出去,我哭喊,她不顾。
我用力抓着门,门被带关着,门缝中夹着我的手,手背被夹出血痕,她不顾。
我被拽跪在陈何面前,浴巾摇摇欲坠挂在身上,她不顾。
陈何也被吓到:“多大的事,没必要这样,婉清。”
陈婉清眼底是我看不懂的表情,她一下又一下地把我的头重重地砸在地上:“快道歉!”
我硬撑,咬紧嘴唇不开口,双手紧紧握住,指甲已经嵌入肉里。
不是我的错,我不会道歉。
最后我没道歉,陈何把陈婉清拉开了,我死死地盯着他们俩。
陈婉清不是我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