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婉儿停住咄咄逼人的脚步，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眉宇间一如既往的熟悉。
她心里面充满了愤怒，可是比愤怒还要来的猛烈的情绪，是悲伤。
没有源头的一阵酸涩感，从最深的心底直直地涌上来，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你……”
面前的人毫无征兆地，脸上就梨花带雨。
喻谨凡被她突然夺眶而出的眼泪吓着了，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头雾水加上一脸懵逼。
今天是踩中了隐形的狗屎么？倒了八辈子的霉运，看到她又一次哭泣的样子。
迟婉儿摸摸脸上冰冷的水渍，看着指尖透明的泪珠，她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流出眼泪。
难道酒精还会破坏泪腺的感觉系统么？
站在一旁的奕夏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题外人，他无奈地叹口气，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纸，递过去。
漂亮的人，连狼狈的样子都美得不可方物。
“谢谢。”
接过纸将眼泪擦干净，迟婉儿低声地道谢，这样窘迫的样子被看的一清二楚，心里泛起的厌恶一重又一重。
喻谨凡站在那里有点儿不知所措，想一个做错事地孩子一样，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里有一种罪恶感。
“你…我不是故意想要凶你的。”
说话的声音都没出息的有些发颤。
迟婉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高跟鞋依旧磨脚，却不是那么难忍的疼痛，两个人四目相交足足五秒。
看不透她眼睛的情绪，浮浮沉沉的一片，“喻谨凡，我们打一架吧？”
这句话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提起过，过往的回忆慢慢地被拼凑起来，泛黄的碎片，模糊不清的感觉。
“你说什么？”
她的称呼不再是亲昵的凡凡。
迟婉儿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没有重复第二遍，她径直地朝着前面走去，垂在两侧的拳头捏的死紧。
“喻学长，她说要和你打一架。”
“我听到了。“他多问一句，只是不敢相信，七年前的话再一次被重新提起。
物是人非，这次提出来的人居然是她。
心里来不及惆怅，喻谨凡拉住想要离开的人。“奕夏，你不能走，我可能还得指望你给收尸呢。”
七年前迟婉儿生着病，他不但没有战胜，反而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何况是现在酒气壮人胆的她呢。
明知是死路一条，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你……”奕夏被他连拖带拽地拉着走，心里是有些不悦的，但是看到喻谨凡那一脸瑟瑟发抖的样子，他有点儿于心不忍。反复斟酌片刻，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吧，你别拉我，我跟着你去。”
“你真好。”喻谨凡嘴上这么说着，拉着奕夏的胳膊还是没用松开，手指尖传来的温暖，让他心里的忐忑渐渐平息下来。
松了一口气。
奕夏抖抖自己的胳膊，被喻谨凡碰到的皮肤就像是冻住似得，半边身子都僵硬起来，实在是不习惯，“喻学长，我不跑的，你能不能松开？”
两个大男人在马路上挽着胳膊，是不是有点儿辣眼睛？
“就一会儿行不行，我现在腿都是软的。”
喻谨凡扯谎只需要一秒，他还装模作样地抖抖自己的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手上的劲又加重一分力气，看样子死活都不会松开奕夏的胳膊。
奕夏挣扎一会儿，只要他一用力气，喻谨凡就踉跄一下，好像真的没有他的支撑，就会立马倒在地上似得，他心里想着，就这幅德行，和迟婉儿打一架，不就是自投罗网么？
“……”
喻谨凡在心里暗暗地偷笑，能正大光明地揩油。
迟婉儿走在前面，不合适的高跟鞋让她走起路来有点儿晃荡，她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松懈一下，喻谨凡没有像以往那样，立马走上前来讨好。
果然，什么东西都不会是永垂不朽的。
“看她走路好像挺难受的，你不上去帮一帮么？”
喻谨凡摇摇头，他的视线一直紧紧地扣在前面人的身上，他们之间的平衡终究有一天会开始倾斜，早晚的事情。
“奕夏，一会儿我要是被揍得惨不忍睹，你可不能笑话我哦。”
他嘴上打趣着，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似得，压的喘不过气。
不论迟婉儿是不是还在喝醉的状态，喻谨凡知道，命运的齿轮开始一点点的停顿，崩塌。
“……”奕夏没有说话，转过头看着喻谨凡的脸，稀有的露出一丝悲伤，触目惊心。
这种熟悉的感觉忽远忽近，曾几何时，他也在这种进退两难中无法自拔，无处可寻的迷茫。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这样飘忽不定，无法衡量，哪怕关系再亲密，一句话，一个表情都能轻易的将这段关系终结，脆弱不堪。
走了没几步，迟婉儿就停下来，这个小巷子里很空旷，正对面是一个死胡同。
“就这里。”
喻谨凡松开手，手心密密麻麻地都出了一层汗水，该来的总会来，“真的要这样么？”
适当地挣扎一下，说不定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废话。”
迟婉儿的耐心和机会已经在一路上被耗尽，喻谨凡说的一字一句，钻进她的耳朵，都让她极度的恼火。
看着那个拳头朝着自己火速地冲过来，喻谨凡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信号，自己是不是应该躲一下？
这个念头还没有完整地表达出来，他整个人被拳头带的向后倒退好几步。“斯～”
左半边脸立马火辣辣地肿起来，碰一下都觉得钻心的痛，嘴巴里一阵血腥味，铁锈的味道在嘴巴里四溢。
他用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那里，千丝万缕的疼痛密密麻麻地袭来，看来牙龈肯定受伤了。
这次迟婉儿是来真的。
“不还手？”
迟婉儿甩了甩手腕，传来一阵有一阵的微麻，骨头碰骨头，她也讨不到什么甜头，如果喻谨凡任由她拳打脚踢，那么就太令人失望了。“还记得七年前你说过的话么？”
“记得，我说过，总有一天会打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