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头女尸
君舒妍2025-01-17 13:352,609

  叶县西山,阳光透过枝条缝隙洒落地上,树叶沙沙作响,不时有鸟虫鸣叫,正是“绿树阴浓夏日长”。

  与这欣欣向荣的景致正相反,宋慈正面对着一具无头女尸。

  这具女尸刚从土中被挖出来,没有棺椁,连张草席也无,就被人那么漫不经心的随意掩埋于乱葬岗。

  虽然被污泥和破旧的衣服掩盖,却仍可看出身形修长纤瘦,生前应是风姿不俗,只是头颅不知去向,露出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伤痕。

  尸体旁边跪着一对中年夫妇,二人相互搀扶,掩面而泣,见宋慈来了,忙磕头:“求知县老爷为小民女儿做主,我女儿是被阮圆海那个畜生害死的啊!青天大老爷要为我等申冤啊!”

  宋慈初到叶县便遇到如此凶残的命案,不敢怠慢,先安抚下老人,问清挖掘前后,尸体的位置,测量四周介物后,安排验尸。

  验尸结果显示,此女衣衫破旧并多处破损,中还夹杂着些许干草屑;身上满是新伤覆盖着旧伤,并多有溃烂,竟是一块好皮都没有,可见生前遭受了残忍的虐待。不过最新的伤口却有简单包扎,只是手法粗糙,也没有用药的痕迹。

  女子怀中还有一方绛纱色帕子,打开后,一角用星郎色丝线绣了一枝杏花,倒是别致整洁,与褴褛的衣衫对比鲜明,可见必是十分珍爱。

  宋慈将帕子叠好收在一旁,书吏上前来问:“县尊如何断定此乃死后斫落?”

  本来书吏看这宋慈神正眸清,年纪也不大,端的是俊俏模样,到底资历浅薄,凭借一腔孤勇罢了。却不想此人验尸手法娴熟,目光如炬,见解精辟,难免多出几分赞叹。只是,他还是不相信宋慈能改变什么,毕竟以往如他一般的官员也不是没见过,最后也还是那样。

  宋慈道:“皮肉不卷凸,两肩井骨不耸,皮不脱,便是死后斫落。”

  “那此人因何而死的呢?看她身上这么多伤痕,怕不是被打死的吧?”

  “并不是被直接打死的。死者身上除了未愈合的化脓伤口,还发了疹子,关节红肿,肝脾肿大,这是‘脓毒流注’的病证。本病的发生为温热毒邪侵袭,并与正气亏损有关。应是她先受了伤,却没有得到妥善救治,伤口溃烂后,所处地环境不洁,致使邪毒入里,犯及气血,温热毒邪传变迅速。因而邪毒在卫表期短暂,很快即传入气分,邪陷营血。邪毒内陷营血,神昏谵妄,休克虚脱,又加重病情,最终危重不治。”

  书吏似懂非懂地点头,宋慈叹息:“此女子生前遭受巨大苦楚……”

  “又是阮圆海造的孽啊……”

  “阮圆海?适才那对老人也提到此人。”

  书吏嗤道:“说起阮圆海,咱们叶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宋慈因问:“我初来乍到,吕书吏不妨详细与我说明。”

  “知县有所不知,那阮圆海可如本县霸王一般。他原是豫国公在此处田产的管家……”

  朝廷南迁,临安城却更为繁华。

  傍晚余晖中,戎装儿郎一骑绝尘,玄铁细麟甲,头上一抹红缨随风飞扬,鲜红大氅风驰电掣而过,真真是鲜衣怒马,少年意气。

  这儿郎走马至国公府门外,飞身而下,随手将缰绳抛给侍从,自己大步流星走向内院。

  转眼间推开书房的门,朗声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书房中间放置了一个巨大沙盘,豫国公韩侂胄就站在沙盘后。只见他原本坚毅的面容,在看到眼前英姿飒爽的少年时,眼中也不免透出几分牵挂与欣慰。

  只见那儿郎跪地一拜:“中军统制韩北川,拜见父亲!”

  韩侂胄扶起韩北川,打量了几番,又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好,好,长高了,结实了,没受伤。”

  韩北川爽朗笑道:“吴曦那酒囊饭袋,伤不了我。”

  “怎么回来的?”

  “就……走回来的。”

  韩侂胄定定望着儿子。

  “再说,怎么回来的?”

  韩北川才不情不愿道:“唉,走马!走马回的。”

  “就知道你。”韩侂胄瞪了他一眼。

  “《宋刑统》规定,‘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以故杀伤人者,减斗杀伤一等;杀伤畜产者,偿所减价。’你如此跋扈,真真纨绔之态!”

  “好了父亲,儿子知错了。我又没伤到人,连毛都没碰到一点,而且你儿子这个中军统制得胜归来,刚受了官家表彰,不得给父亲长长脸?”

  韩侂胄看着韩北川这副样子,也气不起来了。

  “怎么,还自称中军统制,官家不是封你做了承宣使?”

  “无品承宣使?”

  韩北川嗤笑,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嫌官小?你才多大?”

  “霍去病十七岁从军,岳云十二岁从军,我这个年纪他们都是大将军了。”

  “你道十九岁的承宣使有几个?”

  “我倒不为自己,我资历浅年纪轻便罢了,杨巨源、李好义他们呢?吴曦叛宋,献四州于金。我们劈开反贼吴曦的殿门,我用鸣鸿斩下那厮头颅。仗是我们打的,叛是我们平的,隔岸观火的安丙却窃据首功,升任兴州知州、利州西路安抚使兼四川宣抚副使。焉能不忿!”

  韩侂胄坐下来,道:“此事也怨不得官家,都是史弥远那奸贼。”

  “史弥远?”韩北川也坐了下来。

  “你随你师父在军中历练多年,对当下朝堂局势并不了解。史弥远如今被授男爵,兼任礼部、刑部侍郎,是杨皇后的人。”

  “哦,那你有麻烦了,当年你可是大大得罪了杨皇后啊。”

  韩侂胄苦笑:“可不是。”

  “皇帝的家事,父亲,你何苦来呢?”韩北川把玩着茶杯。

  “我早看出杨氏不是可母仪天下之人,官家既然问我,我焉能违心而言?”

  “也是,否则你也不是我爹了。”

  “臭小子!”韩侂胄故作不悦瞪了他一眼,“怎么越来越像兵痞子了?”

  “怎么可能,师父还夸我天生贵重,有大将之风呢。”

  “当年你才八岁,我就把你送去给辛将军学习兵法武艺,你怨不怨我?”

  韩北川收起慵懒的态度,正色道:“父亲,我一直感谢您给我的机会,战场才是男儿该去的地方。你给我起名‘北川’,字‘复舆’,便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大宋可以收复北方山川。父亲雄图大略,做儿子的怎能不追随?况且辛弃疾将军人中龙凤,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我能认他为师,高兴还来不及,更遑论怨怼?”

  韩侂胄欣慰极了:“跟着辛将军都学了些什么?”

  “您要看武艺,等哪天我好好演练给您看。”韩北川神采飞扬,“倒是宋金形势,可与父亲讨论一二。”

  “哦?说来听听。”

  “师父判断,金处在‘必乱必亡’之前夕。”韩北川说着来到沙盘前,指点着对应的地点。

  “就说年初,叛贼吴曦被杀,金朝大为沮丧,又无战备。李好义出兵,一举收复西和州;张林、李简收复成州;刘昌国收复阶州;张翼收复凤州。孙忠锐收复大散关。李好义进兵至独头岭,会合当地民兵夹攻金军,金军大败。宋兵七日到西和,所向无敌。金将完颜钦逃走。李好义又请乘胜进取秦陇,以牵制侵淮的金军。”

  想到接下来的话,不免痛心疾首。

  “只因这个安丙不许,将士们士气大挫,到手的大散关又被金兵夺了去。此次失利,皆因我朝出了叛徒,内部不和,部署失宜,才使金兵得以入侵淮南。但打到今日,金朝也是强弩之末,不再具备继续作战的能力。”

  韩北川定定望向韩侂胄:“父亲何不先以和谈拖滞,暗中则整顿兵马,伺机全力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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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之提刑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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