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韫来客栈不算为私事，而是公事。
“边关战乱，所以百官想让我父亲回朝？”风舟野淡淡询问。
季韫点头，道：“半个月前边关就打起来了，只是这消息才送到。如今已经入秋，过段时间便要入冬，我国四周外邦小族少不得要抢粮食，总得需要兵队镇压，让他们心底有个数，该朝贡就朝贡。”
风舟野看眼被喊上来的黎云川，端着茶盏淡淡开口，“可你不见得想让我父亲回朝吧？”
“这是自然。”季韫说的坦然，“战王是因为你卸甲，百官想让他回朝以定外邦我没什么意见，可在你的身份上，他们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黎云川闻言倒是颇为意外，他是听说风舟野和太子关系好，可从前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战王府功高劳苦的缘故。
可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你才监国，这么做只怕对你名声不好。”风舟野不赞同季韫的解决方式。
他当然可以用战王回朝为由，逼迫百官不再揪着前朝身份不放，但谏院少不得要劝诫，甚至还能以太子因私无视边关百姓疾苦为由，对他发难。
季韫摆手，看向黎云川认真的说道：“所以我需要小侯爷临危受命。”
黎云川还在旁边看戏呢，忽然点到自己，他一愣，“我？”
“前朝的宣平侯，当世的定安侯，小侯爷可感兴趣？”季韫许下承诺，“只要小侯爷得胜归来，我以监国身份许你侯府权贵绵延。”
黎云川有些震惊，却也带着理智，“殿下如此只是为了他吗？”
“也不是，如今朝廷势力纷杂，我需要独属于自己的势力。”季韫说的坦诚。
黎云川心下了然，起身抱拳行礼，“一切自当听从殿下安排。”
风舟野依旧淡然的喝着茶，先前始终未说话，此刻却开了口，“除了黎云川，萧铎亦是可用之才。”
“自然，只是……”季韫有些郁闷，他叹口气说道：“你也知道萧铎一向不愿入朝堂。”
萧铎十岁前经常跟着长公主进宫，他幼年也曾说过自己以后想要纵马领军平定四方，却在十岁那年宫变之后，归隐老家再不入朝堂。
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韫也不太清楚，那时候他母妃还在，带着他在后宫如履薄冰。
季韫感慨，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期待的看着风舟野，“或许可以让阿晚……”
“想都别想。”风舟野冷声拒绝，“她可不是你的棋子。”
萧家欠着沈晚啼大恩，萧铎若为报恩，只要沈晚啼开口，说不准就会答应入朝堂，但她少不得要沾染是非。
季韫无奈叹气，“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总之现在黎云川要尽快秘密出兵赶往边关。”
黎云川点头，却又不放心的说道：“我此去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季韫听得认真。
黎云川认真道：“还望殿下能护我家中父母以及小妹，尤其是小妹，我只愿她平安喜乐。”
“允你。”
三个男人聊了许久，他们下来到客栈大堂的时候，左思薇和商恩晴已经走了。
“可受气了？”风舟野轻声询问，但只看沈晚啼的情绪，也知她定然是没受气的。
沈晚啼轻笑着摇头，黎清清扬着头，“阿晚可厉害了，泼了商恩晴一脸的热茶，把她们都赶走了。”
“那可是商家小姐，你也敢泼茶？”季韫打趣着。
沈晚啼不以为然，“已经和商家撕破脸，也没什么好怕的，那茶也不算热，顶多疼上一会，商家全家都是行医的，总不能连好点的烫伤药都拿不出来。”
“不错，你尽管反击便是。”季韫说完便往外走，他爬到如今地位，一要为母妃报仇，二便是要保住风舟野这个弟弟。
太子和黎云川他们一起回的京，分别是黎清清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沈晚啼，端了一锅猪蹄汤这才离开。
沈晚啼也和风舟野在乡间路上，散着步往家里走。
“我有件事很是好奇，太子应该很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吧？”沈晚啼疑惑，那日皇帝承认风舟野的身份，季韫属实看不出半分意外。
“应该是我第一次进宫时他便知道了。”风舟野回忆着，自己幼年初入宫，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季韫对他就特别亲近。
“想来也是皇帝告诉的，他如今能当你是手足兄弟，陛下定然没少费心教养。”沈晚啼低声说着，边说边看风舟野的反应。
风舟野沉默，良久才叹了一声。
“我只是怪他没能护住母亲。”
沈晚啼并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倒是风舟野并不想瞒着她。
“我娘是前朝最不受宠的公主，以至于当年的宠妃不过一句看我娘不讨喜，前朝皇帝便随便册封让她出宫单独开府。”
风舟野神情始终淡淡的，仿佛像是在诉说毫无关系的故事。
“开府后我娘倒是相对自由，也是那时认识了现在的陛下，因此他一心考取功名，想着金榜题名便有机会尚公主，只可惜边关不安，国库又空，为平息边关战火，前朝皇帝选择和亲，选中的便是我娘。”
沈晚啼没想到皇帝和公主还有这样的过往，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所以陛下带人起义了？”
“也不算吧，他当初只是想带着人把和亲队伍抢了，抢回人之后便落草为寇。前朝皇帝大怒，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另选和亲人选，只是和亲的人还没送到，边关便接连被破。
再后来国内四处打仗，匪患横生民不聊生，那时皇帝却也只顾着自己花天酒地享乐享福，于是前朝上阮州巡抚卓大人便主动找上当时为护百姓，黑吃黑吞了许多山匪寨子的当今陛下。”
沈晚啼很意外，这里还有卓家的事？
“卓家以安定局势为由，辅佐陛下四处打仗平乱，也是在他们打仗期间，他在卓家修养时，醉酒睡到了当今皇后屋里。”
风舟野眼底露出几分讥讽恨意，“卓家一路推着他登基，皇帝本有意立我娘为后，卓家却说担心前朝贼子野心不死，为稳固旧朝官员，只能立旧朝官员家眷为后，并且太后也施压，于是卓家大小姐成了皇后。”
他微微闭眼压着眼底的伤哀，淡声缥缈的说道：“没几年后，我娘怀着我大着肚子的时候，宫宴上前朝刺客刺杀，一众人带人去问罪我娘，我娘难产生下了我，死后……皇陵都入不得，甚至有关她的存在都被故意抹去。”
风舟野眼底难掩忧愁恨意，沈晚啼却发现一丝不对劲，“你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吗？”
风舟野从前从不敢细想这些，他不想带着怨恨生活，王妃曾经说过，归根究底那一辈的事，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怨他恨，可终究也只是瞧不上皇帝的懦弱和无能，无法保护好他心爱之人。
因此就连皇帝都不知道他厌恶左家，厌恶卓家，甚至还敢将左家女指婚给他。
如今沈晚啼一提，他才发现这一幕和重阳节相国寺内，刺客刺杀卓家逼皇帝处置他，简直一模一样。
“这么说当年的事很有可能也是设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