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小昊啊,爷爷知道你苦。
爷爷打了一辈子仗,到老反而没用了。
帮不上你忙,还拖累你和不喜欢的人睡一个屋里。”
我咯噔一下。
爷爷现在太清醒了,不符合常理,越看越像回光返照。
我忙打断道,“爷爷您别说了,我很好,不用您记挂。”
“好个屁。”爷爷底气十足,好像瘫坐了近一年,所有气力积攒到现在爆发。
“你们这些年轻人麻烦的很,换了我们当年,看谁不顺眼干他丫的。
什么地主老财,山里土匪,还有那些个狗屁国大兵。
哪个不老实,就打到他们老实。”
爷爷霸气侧漏,继续道,“孙子啊,阿爷我这脾气,你一点儿都没学去。”
随即爷爷话锋一转,“不过这次来你家,看到你肯干,对父母孝顺,很好很好。”
爷爷笑吟吟拿出一枚刀币递给我。
“传家宝一分为三,有我孙子一份。”
我不想接,我想让爷爷守着传家宝,一直守下去。
我爸劝道,“小昊收下吧,别让你爷爷留遗憾。”
我妈也劝道,“别惹你爷爷生气,快点收下。”
我定睛看去,爷爷果真沉下脸来。
我忙将刀币接下。
爷爷终于松开我的手,双手握住小芳。
欣慰道,“好孙媳妇,爷爷满意。”
小芳俏脸羞红,“爷爷,您认错人了。”
“不可能。”爷爷异常自信,“我说你是我孙媳妇,你就是。
以后给我们老吴家多生几个娃。
五六个男孩儿,加上四五个女孩儿吧。
别太多了,多了小昊养不起。”
小芳脑袋快埋胸里了。
爷爷塞小芳手里一枚刀币。
“我孙媳妇保留一份,保佑小芳平安健康。
保佑你们的儿子们女儿们都平安健康。”
小芳一脸为难,情不自禁看向我,等我给出答复。
“先收着其它的事以后再说。”我说道。
小芳这才不在坚持。
爷爷自顾自拿出最后一枚刀币。
看了眼屋子里的几个人,微微摇头,很是不满意的样子。
“爸,您留一个当护身符用吧。”我妈开口劝道。
“哎!”爷爷叹息道,“差个曾孙啊!小昊和小芳加油,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我刚要开口替小芳解围。
爷爷突然站起来。
屋子里所有人都震撼莫名。
爷爷坐了一年轮椅,居然站起来了。
“爸!”
“爷爷!”
大家惊呼出声。
“我亲自给曾孙女送去。”爷爷说道。
只是他老人家好像不习惯直立行走,站起来缓了好一阵子,愣没挪动脚步。
我忙说道,“小芳快把多多抱来。”
小芳不敢怠慢,很快抱着多多回来。
爷爷欣慰笑了笑,将最后一枚刀币塞进了多多小手里。
突然。
爷爷噗通一下坐回轮椅上。
老人挺直腰板笑了笑,“小昊,爷爷不能教你射击了,自己勤加练习。”
爷爷退伍时,留了一把半自动和五、四手枪。
爷爷从小教我射击,无数次感叹我没做狙击手可惜了。
城市里没有碰枪的机会,我还是郑重点头,“爷爷您放心。”
爷爷欣慰点点头,渐渐合上眼睛。
“爷爷!”我试探着轻唤一声,然后探了下爷爷的鼻息。
随即我跪了下去,泪流满面。
爷爷安详走的,生命的最后一刻脊背笔直。
这几天的收入还可以,我给爷爷办了丧礼。
我在江北没什么亲戚。
丧礼当日,王浩,磊子,李欣蕊和小芳,以及我们一家人参加。
十来个人,简单进行。
然后按照爷爷的遗愿,将骨灰洒在了烈士陵园。
在我强烈要求下,父母抱多多回了农村。
我给多多带了足够的药,可以支撑很久。
经过这几日磨合,李欣蕊不在每天晚上做噩梦。
我放心将李欣蕊送回家。
我辞掉送外卖工作,租了一辆车送小芳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
路上我接到磊子电话,得知李佳丰出来当天就带人去站点堵我。
小芳家很偏僻。
开了一天车,到小芳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小芳爸爸不在家,好在小芳有钥匙,我们可以开锁进去。
一间泥胚房分东西两个屋子。
东房里,小芳母亲常年卧床不起。
一进屋就能闻到一股刺鼻腥臊味儿。
路上小芳告诉我,她父亲在山里煤矿上班,每天早出晚归。
小芳母亲一个人瘫痪在床,白天没人照顾。
所以我来之前有心理准备。
床上妇人骨瘦如柴,眼眶深陷,不仔细看,还以为脑袋上镶嵌两个窟窿。
我忍不住心里发酸,问道,“你爸整天上班,没人给喂饭吗?”
“不能喂。”小芳端了一盆水进来,一边给她母亲擦拭,一边解释道。
“吃喝越多方便也多,我妈反而更遭罪。”
我看着小芳收拾,都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想要呕吐。
小芳跟没事人似的,动作异常麻利。
“吴哥,我家没有洗澡的地方,麻烦你自己打一盆水清洗一下吧。”
小芳不忍我看着难受,找个理由让我离开。
我定了定神,走进屋子拿起毛巾。
“吴哥使不得,这种活不是你该做的。”
“我难道高人一等?”我自嘲道,“不出意外,城里楼房贴封条了,我一个没家的人,还有什么优越感可言。”
我刚一动手,头皮一阵发麻。
不过我忍住了。
既然小芳一个小丫头能干的活,我一个大男人没道理做不了。
小芳感动,吧唧吧唧直掉眼泪儿。
十点多小芳父亲下班回来。
不到四十岁的男人,看起来像六十。
开口便问,“你男人?”
“爸,别胡说。”小芳脸色一红,解释道,“吴哥是我老板,专程送我回来的。”
林纪先说道,“没有男人就同意和徐老三的婚事吧。
嫁在咱们村里,有时间来照顾你妈。”
小芳顿时紧张,乞求眼神看向我。
我不知道他们家的种种,无从开口。
只得问道,“林叔,现在婚姻自由,您不能包办婚姻。”
“那是你们城里人的说辞。”林纪先道,“小芳二十二了,比村里其他女孩出嫁年龄大了三四岁。
再过几年,就只能当二婚嫁。”
“徐老三今年三十八岁,快和爹您一边大了。”小芳略微哽咽,但是不敢和父亲言辞太过激烈。
“那又咋了,岁数大的会照顾人,再说了,徐三认识了看矿的老大,日子过得好着呢,你跟着他不吃亏。”林纪先说道。
“我,我不嫁!”小芳憋了半天哭着回道,“我去做晚饭,不跟您争吵。”
“哎!”林纪先悠悠一叹,“孩子大了不听话,但是由不得她。
我是她爹,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