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再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我掐着女儿脖子要挟他的场景……
「别过来!」此时我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死死掐住女儿的脖子大喝。
婴儿的脖子可真细啊,仿佛我只要稍稍用力,她就命丧黄泉了。
她小脸憋得通红,小手却无力推开我,只得哇哇地哭着,像是在跟我祈求着什么。
季云晏此刻也慌了神,忙厉声质问我想干什么?
「你还在找赵怀景吧?」我气若游丝地说着「我要你现在就下旨撤下全国的海捕文书,要你的后世都不得再找他的麻烦!」
「原来到现在你还在想着他……」季云晏笑了,笑得癫狂,「好……好得很,朕可以下旨,只要你放开咱们的女儿……」
13
「现在就去!」
我又催促了一遍,手也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直到外头的太监宣旨大赦赵怀景时我才堪堪回过神来。
季云晏走进寝殿将圣旨递给我,待展开后,我看着上头的字迹苍劲有力,句句都在洗刷着赵怀景的冤屈,不由得喜极而泣,他也顺势从我手里抢回了孩子。
自那之后我又被禁足了,他也不许我靠近女儿。
不仅如此,御医还说我先前落水伤了根本,以后都不能再有孕了。
这对我来说倒没什么,季云晏却急得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求医问药。
许是为了让我开心起来,那日还他特意问我想给咱们的女儿取个什么名字。
「就叫襄儿吧。」我淡然,「襄者,助也,希望她将来能助我的陛下成就一番大业。」
他自然知道我口中的陛下指的是谁,于是那日我俩不欢而散,他最后也没有用我的名字,而是给女儿起名叫长乐,希望她平安常乐。
此后的一年里我喝了许多药,却再未能怀上他的孩子,身子也越来越差。
可除了不让我见女儿外,他依旧宠我,甚至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几乎为我杀光了所有反对我为后的大臣。
那日我昏昏沉沉间,看着他捧着凤冠如孩童般向我走来,他说他终于制服了那些反对我的人,说他终于可以立我为后了……
「阿晏,这凤冠看上去好重,我想我可能戴不上了……」我对他苦笑道。
也就是那一瞬的功夫,我看见他眼里的光熄灭了,复又重新燃起安慰我,「没事的菡儿,没事的……在朕心里你早已是朕的皇后了,朕等你把身子养好的那一天……」
14
那日他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又骗了他,我的身子根本还没到那个地步,只是单纯不想做他的皇后而已。
但这一年里季云晏残害忠臣,劳民伤财,早已为天下百姓所不齿,世人皆骂我俩是周幽王与褒姒,这一刻我便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一方面我继续当着我的“褒姒”,另一方面赵怀景这一年里一直在联络大宁旧部,饶是季云晏再怎么诡计多端,也挡不住天下人民心所向。
是故仅半年后,赵怀景便带着军队出现在了皇城脚下。
一时间城内的将士们纷纷向季云晏提议挟持我来要挟赵怀景,他也听从建议拿刀抵着我的脖子上了城墙。
「赵怀景,看好了,这可是你的皇后,你要再敢上前一步朕便杀了她!」季云晏冲他大喊。
赵怀景一时无言,只有身旁的侍卫道:「身为咱们大宁的皇后,以身殉国也是她的使命,你不要妄想用一个女人便可挡住我大宁这百万大军!」
「听清楚了吗?」
季云晏突然冲我邪魅一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抓住我的手,握住冰冷的大刀往他心口一送。
而后在我耳边轻啄了一口道:「朕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朕,朕比那狗屁大宁皇帝要好上千百倍……」
话落,他大手一推,将我连人带刀推了下去。
15
霎时,我心底像是空了一块儿似的。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摔死在城墙下的时候,赵怀景快马上前一把拥住了我,还贴心地替我擦掉了脸上那温热的,属于季云晏的血。
「姜菡,你没事吧?」他柔声问我。
「没事,多谢陛下关心。」
许是见我语气有些冷淡,赵怀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只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带着百万大军攻破皇城,而我再见到襄儿时她正在摇篮里酣睡,浑然不觉外头已然变了天……
「陛下,这是臣妾的孩子,还请陛下恕臣妾死罪。」我抱着襄儿朝他一拜,如同两年前那样。
闻言,他抬步走近我,陌生的气息也让怀里的小家伙开始不安,胡乱扭动着身子。
他无视小家伙的抗拒,从我手中接过襄儿,「这孩子挺像你的,你想带便带上吧。」
于是两年后的今日,我与他重回故土,但这次却多了一个孩子。
回宫后我依旧老实本分地做着他的继后,朝堂上不满的声音却愈演愈烈,那些大臣们都说我有了仇人的子嗣,已不配为后,就连襄儿也是前朝余孽,理应处死。
一开始赵怀景也会义正言辞地反驳他们,可时间长了他也无可奈何。
那日我进太承殿时内阁大臣刚出来,当看见赵怀景那怒气冲天的样子我便知道那大臣说了什么。
「阿菡,朕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些大臣这么可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的称呼从姜菡变成了阿菡。
「臣妾以前不也没见过陛下如此怒气冲冲的模样吗?」我笑着打趣他,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倦意。
没多少时间了,我想。
16
自回宫后我的身子便越来越差,御医只说是我先前在敌国饱受折磨,近日又心情郁结才会如此。
赵怀景听后也是愈发心疼,天天都要派御前太监看着我喝完药才放心。
但那日我刚喝完药就听见宫人大喊襄儿中毒了,我赶到时她已脸色乌青,御医说就算排出毒素,这么小的孩子醒不醒的过来也全看天意了……
不知是何等勇气让我听完这段话,我只知道从那之后我便夜夜守在她床头痴痴地看着她,渴望她能再睁开眼糯糯地唤我一声阿娘。
「阿菡,去吃些东西吧,朕替你守着。」
「陛下,她还这么小,你说到底是谁想要害死她,明明她也是大宁的功臣……」
这些日子我的眼泪早已流干了,此刻也只是麻木地问他。
久而久之赵怀景也不劝了,因为他知道只有找到凶手才能让我高兴。
七日后襄儿终于悠悠转醒,随之而来的还有凶手被押送大理寺的消息,可笑的是那只不过是一个缺钱的小宫女罢了,她甚至不知道是谁买的她。
「让本宫进去。」我看着挡在牢房外的狱卒漠然开口。
「娘娘,这是大理寺地牢,是关押罪犯的地方,就算您是皇后也不得随意……」
他话还未说完,我便手起刀落,滚烫的鲜血迅速溅在我的脸上,衣裙上,而我只是若无其事搬擦了擦脸,并从他的腰间取下钥匙。
17
见我如此,边上的狱卒早已慌了神,忙躲在一旁不再出声。
那个小宫女亦吓破了胆,连忙跪在我脚边哭喊着求饶。
「吵死了。」
我淡然开口,举起尖刀朝她头上刺去,哭喊声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倒地声。
还不够。
我抽出尖刀再刺,也不知刺了多少下,直到她血肉模糊,直到那肮脏的鲜血彻底染红我的双手和衣裙,再也洗不掉。
那天晚上赵怀景厉声质问我为何变得如此残暴,对此我充耳不闻,只在他发泄完后冲他一拜。
「陛下,放襄儿出宫吧。」
「为何?」他收敛了怒气反问我。
「这偌大的皇宫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不如就让她去姜家旧宅吧,我这几日已经安排好了,先前姜家的管事嬷嬷也找回来了,臣妾觉得……」
「阿菡说的是襄儿还是你自己?」他打断我,语气竟不自觉地带了些许慌乱。
见此,我抬起头来轻笑一声,「臣妾于陛下已是污名,承蒙陛下不弃,臣妾又怎会离开陛下,臣妾说过的,永远不会对陛下失望。」
「不,阿菡,你不是朕的污名……从来不是。」他急忙上前拥住我,慌乱而急切,「朕向你保证不会有人再伤害襄儿了,所以你能不能再给朕一个机会?」
原来他一直都明白啊。
襄儿一走,我的心便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