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仓后门的木板被绿苔怪人撞得“哐当哐当”响,震得门框直晃,木屑“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阿贵娘抱着阿福跑在最前头,孩子吓得把脸埋进她颈窝,小胳膊跟缠树藤似的搂着她脖子,连哭都不敢大声,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带着点刚喝的米汤甜味。
“娘,怪人追得好近!我听见它们的声音了!”
阿福偷偷往后瞄了一眼,赶紧把头埋得更深,小手攥着阿贵娘的衣角,指节都泛白了。
阿贵娘拍着他的背哄:
“别怕,娘跑快点,到江边就有船了,咱们坐船躲远些。”
她脚下没停,怀里的阿福轻,可跑久了也喘得厉害,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沈墨仪攥着羊皮纸地图,跟在靳寒川身后往江边冲。身后“嗬嗬”的怪叫声越来越近,还混着木板断裂的脆响。
怪人已经撞开货仓门,离他们只剩十几步,能看见怪人身后拖出的绿苔印子,黏糊糊沾着碎木屑,踩上去鞋底发黏,跟踩烂泥似的。
“寒川哥,后面至少有十几个怪人!”
阿贵回头瞥了一眼,吓得声音发颤,手里的船桨都快握不住了。
靳寒川头也不回:
“别回头!盯着前面跑!渔船的桅杆都看见了!”
他突然停步,断刀往后一挥,刀风刮得空气“咻”地响,逼退追来的两个怪人。
那俩怪人踉跄着后退,爪子在地上划出深痕,带出的泥土一股霉味,像闷在地底好久。
沈墨仪跑的时候,怀里的银簪硌得肋骨生疼,她下意识摸了摸。
这是她爹留的唯一念想,簪头莲花纹的刻痕还能摸着,冰凉的银器贴在皮肤,让她稍微踏实点。
众人拼了命往江边冲,沈墨仪摸王三胖尸体上的羊皮纸时,手指突然蹭到硬纸片。
半张染血的婚书碎片从王三胖怀里掉出来,落在湿泥里,边缘沾着红铜锈,像块烧红的烙铁扎进眼里。
“咳咳!”
铜锈的金属腥气混着血污味飘进鼻子,还有点土腥味,呛得沈墨仪直咳嗽。
她刚要捡,脚底下一滑差点摔进泥里,幸好靳寒川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心泥地滑!”
靳寒川的掌心带着老茧,蹭得她手腕有点痒,还沾着汗湿的黏腻。
沈墨仪赶紧站稳,把碎片攥在手里:
“这是婚书碎片,还有漕帮的水纹印,说不定是线索。”
“先上船再说!怪人快追来了!”
靳寒川拉着她往渔船方向跑,断刀时不时往后挥,挡住逼近的怪人。
最前头的怪人已经张开爪子,爪尖沾着绿色黏液,离沈墨仪后背就两尺远。
黏液滴在地上“滴答”响,还带着股烂水草的臭味,跟夏天沤坏的池塘水似的。
“小心!”
靳寒川把沈墨仪护在身后,断刀劈向怪人,刀刃砍在怪人肩膀上,“噗”的一声闷响。
绿汁溅在他衣袖上,留下块深色印子。
那绿汁一股烂菜味,呛得人皱眉,滴在手背上凉得像冰,还黏糊糊擦不掉。
“沈姑娘,快上船!我娘都把船解开了!”
阿贵举着船桨冲过来,往另个怪人腿上砸。
船桨砸在怪人腿上“咚”一声,怪人踉跄了下,反而更凶地扑过来,嘴里的腐气喷在阿贵脸上。
“哎哟!这味儿也太臭了!”
阿贵赶紧捂住嘴往后退,脚踩在鹅卵石上差点崴了,石子硌得脚底生疼,
“寒川哥,这怪人咋打不倒啊?砍上去跟砍烂布似的!”
“别硬拼!往船上退!它们怕火!”
靳寒川一边挡怪人的爪子,一边喊。
他断刀又劈中一个怪人的胳膊,绿汁溅到阿贵裤腿上,阿贵“哎哟”叫了一声,赶紧拍掉绿汁。
沈墨仪攥着婚书碎片往渔船跑,碎片边缘的血污蹭在掌心,黏糊糊没干透,还带着点胭脂混铁锈的味。
这是她娘常用的蔷薇胭脂,甜香里掺着苦杏仁味,她绝不会认错。
小时候娘总把胭脂盒放她手里,让她闻这味,说“姑娘家得有点香味”。
刚踏上渔船,沈墨仪突然发现船板有个暗格,里面藏着半根火把。
火把头上沾着松香,闻着提神,还有点淡淡的焦味,像是之前点过。
“阿贵娘,快拿火把!怪人怕火!”她把火把递过去。
阿贵娘接住火把,手都在抖:
“咋用啊?直接扔吗?别砸着自己人!”
“点着晃就行!”
沈墨仪帮她划着火折子,火折子“噌”地冒火星,火把“呼”地燃起来,火光把江面映得通红,连水里的鱼影都看得见。
怪人扑到江边,爪子挠在船板上,“吱吱”响得刺耳,跟指甲刮木头似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船板上留下深深的爪印,木屑飞得到处都是,落在江里“簌簌”响。
“往后退!别过来!”
阿贵娘举着火把晃了晃,怪人们果然往后退了退,嘴里“嗬嗬”叫得更急,像被惹毛的野狗。
“快划!后面还有怪人追来!”
阿贵娘喊着,靳寒川和阿贵一起推船,手掌按在船帮上,能摸着粗糙的木纹,还有点潮湿的霉味,像泡水里好久。
渔船慢慢往江中心漂,江风裹着水汽吹过来,带着点咸腥味,吹在脸上凉丝丝的。
沈墨仪把婚书碎片放在船板干燥处,又捡起火把攥在手里。
往后不能只靠别人护着,自己也得能应对危险,娘以前总这么教她。
可没等众人松口气,江面上突然飘来艘小破船。
阿贵盯着那船的绑绳,眼圈一下子红了:
“这绳结……跟我爹失踪时‘乙亥七’船的绳结一样!我爹就是坐那船走的!”
沈墨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破船大半浸在水里,船帆破了个大洞,被风吹得“哗啦”响,帆布上沾着绿苔藓,看着滑溜溜的。
最吓人的是船头。
插着根黑铁钉,就露个钉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钉头周围还沾着暗红血渍,半干成了黑褐色,像晒干的血块。
“那是黑阁的标记!”靳寒川皱眉,
“我以前在黑阁杀手的刀柄上见过,刻的‘阁’字跟这钉头的一模一样。”
船里隐约能看见小孩的蓝粗布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晃,还飘来一股淡淡的尸臭味,混着江水的咸腥味。阿贵赶紧捂嘴,差点吐出来:
“这味比茅厕还臭!咱们离远点吧,别沾着晦气!”
“这是装小孩的船!”
阿贵娘赶紧捂住阿福的眼睛,
“上次码头就漂过一艘,听说船上的孩子都遭了难,尸体凉得像冰。”
她说话时身子发颤,把阿福抱得更紧,
“寒川哥,这船会不会是齐云白弄的?他咋这么狠心?”
靳寒川没说话,盯着那船尾。
绑着个黑布包,边角露着半根引线,还冒着白烟,火星“滋滋”响,离布包越来越近。
“不好!是炸药!快往反方向划!”他赶紧拿起船桨,使劲往水里划。
阿贵也跟着划,船桨却卡在石缝里,他使劲一拽差点脱手,幸好沈墨仪伸手扶住:
“阿贵,小心点!船桨别掉了!”
“知道了!”
阿贵手忙脚乱把船桨拔出来,甩掉上面的水草,又开始划,动作比刚才稳了点。
老张突然开口,声音发颤:
“我知道……齐云白要拿这些孩子的血开道山密道的机关,打开红铜库。
他还说,这事完了要把知道的人都处理掉,连我都算上。”他往远处指了指,
“前面还有好多这样的船,都停在刀山脚下。”
沈墨仪心里一沉,往老张指的方向看,雾里果然还有几个黑影,都是类似的小破船,像幽灵似的漂在江面上。
江风把尸臭味吹得更浓,她忍不住深呼吸想压恶心,结果吸了更多臭味,嘴里发苦,赶紧吐了口唾沫。
“这些孩子太可怜了。”
沈墨仪攥紧拳头,“咱们得想办法阻止齐云白。”
“可咱们人少,咋阻止啊?”阿贵小声说,语气里满是无力,
“齐云白还有怪人跟差役帮忙。”
靳寒川按住她的肩膀:
“别冲动!现在人少打不过,先看看情况,等找到机会再说。”
他话音刚落,童尸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船板被水流冲得晃,阿贵吓得往船尾缩了缩:
“船里不会有东西吧?”
“应该是船板晃了,别慌。”
沈墨仪安慰他,可自己也攥紧了火把。
那船尾的炸药引线,烧得越来越短,火星都快碰到黑布包了,看着就吓人。
众人都屏住呼吸盯着童尸船,连大气都不敢喘,沈墨仪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响得厉害。她看了眼手里的婚书碎片,又看了眼远处的童尸船。
这碎片藏着漕帮的秘密,那船藏着齐云白的阴谋,两者肯定有关系,可具体是啥,她还没理清。
突然,江风传来差役的吆喝声:
“搜!齐大人说他们往江边跑了!找到赏银十两!”
阿贵娘赶紧把火把吹灭:
“差役来了!快躲到芦苇丛里!”
众人赶紧往江边的芦苇丛划,船板划过水面,发出“哗啦”的轻响,生怕被差役听见。
沈墨仪把婚书碎片揣进怀里,又摸了摸怀里的银簪。
爹的簪子还在,娘的婚书碎片也在,不管前面有啥危险,她都得把真相找出来,给爹娘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