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仪,躲我身后!”
靳寒川把沈墨仪往身后护了护,短刀对着门缝,刀刃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里面是黑阁的死士,刀上肯定有毒,别靠近!”
话音刚落,两把绣春刀“唰”地从缝里劈了出来,刀风刮得沈墨仪脸颊生疼。
她拽着靳寒川往旁躲,动作快得差点摔倒,刀光擦着他的衣角过去,把衣服割了个口子,露出里面包扎的伤口。
这伤口还是上次为了护她被毒箭划的,现在纱布上还能看见淡淡的血印,是刚才动作太急挣裂了。
“是‘玄字九’的死士!”
她盯着刀背上的字喊,声音都有些发颤,
“跟铁门上的记号一样,是齐云白的人!上次拦我们的就是这个编号的死士,当时他刀上的毒还伤了漕帮的一个弟兄!”
张舵主举着铁钩迎上去,钩尖勾住刀背,“叮当”响了一声,火星都溅了出来:
“弟兄们,护好沈姑娘和靳捕快!别让死士靠近,他们刀上的毒沾着就完!”
漕帮的弟兄立刻围上来,短刀跟绣春刀撞在一起。
火星溅到地上的盐粒上,“滋啦”冒起白烟,一股焦糊味儿混着盐腥气飘过来,呛得人咳嗽。
沈墨仪趁机从门缝里钻进去,刚站稳就见苏清站在一排绣春刀中间,手里举着本账册,封面上写着“通倭明细”四个字,纸页都有些发黄,像是翻了很多次。
“苏先生,快把账册给我!”
她跑过去,鞋底碾着地上的盐粒“咯吱”响,心里又急又怕,
“你娘还在齐云白手里,只有拿到账册,才能跟他换你娘,不然他肯定会杀了她的!上次盐仓的老看守就是例子,齐云白根本没有心!”
苏清却往后退了一步,把账册往身后藏,嘴角扯出个冷笑,眼神里满是复杂:
“沈姑娘,你真当我是来帮你的?”他指腹摩挲着账册封面,声音冷了些,
“齐大人说了,只要我把你引到这,让你找不到真账册,就放我娘走。”
“这账册是假的,里面全是空白页,真的早被他烧了,灰都撒进秦淮河了,你再也找不到了!”
“你撒谎!”
沈墨仪攥紧了手里的银簪,指尖因为用力泛白,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我爹死前跪着求齐云白放过那些孩子,求了他整整一个时辰,膝盖都跪破了,可他转头就把孩子做成了盐尸!”
“上次盐仓的老看守,不就是因为不肯帮他运童尸,被他活活打死,还伪装成意外吗?你娘落在他手里,迟早也是这个下场,他根本不会放你娘走!”
苏清的脸瞬间没了血色,跟死人一样,账册“啪”地掉在地上,翻开的书页果然全是空白,连一个字都没有。
他突然蹲下身,双手抱头,肩膀不停地抖。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个用粗布包着的东西,布上还绣着半朵白梅。
跟沈墨仪爹生前用的绣帕一模一样,连梅花的针脚都一样。
“真账册在这……”
苏清的声音发颤,把布包递过来,眼泪都掉在了布上,
“我娘……就拜托你们了。齐云白说,他把我娘关在连云港的私盐库,只有拿到真账册,才能去换她……”
“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们,可我真的没办法,我不能失去我娘……”
“苏清,你……”
沈墨仪刚要接布包,就听见身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齐云白举着绣春刀走进来,刀身上还沾着血。
血滴在地上的盐粒上,晕开一朵朵黑红色的花,刀尖挑着苏清的青衫,语气里满是嘲讽:
“别白费功夫了,第九具童尸就是你爹最疼的学徒阿竹,左手缺根小指,跟地窖里的孩子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声音:
“你爹医案里不还写着‘小徒阿竹,聪慧好学,可堪大用’吗?”
“现在他变成了盐尸,你爹要是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教你读书识字,让你有机会帮着外人对付我?”
“寒川哥!”沈墨仪急得喊出声,靳寒川正好从门缝冲进来,短刀劈向齐云白,刀光带着风声,
“快!地窖里有孩子,不能让他们被做成盐尸!再晚就来不及了!”
靳寒川跟齐云白拼着刀,“噌噌”的金属碰撞声刺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张舵主,你带弟兄护着苏清!别让他再出意外,他知道苏伯母的下落,还有用!”
他又转头对沈墨仪喊:
“墨仪,你去救孩子,我随后就来!我爹以前画过这地窖的图,记在笔记里,出口在东边,靠近墙角的位置,你去找找!”
沈墨仪跑到地窖铁门前,手指抠着锁芯,冰凉的铁硌得指头疼,指尖都麻了。
她突然想起腕上还戴着那串锁链。
就是被差役锁着的那串,上面刻着“乙亥七”,还卡着颗盐粒,是刚才不小心蹭进去的。
她赶紧拽下锁链往锁芯里塞,又把那半粒绿珠子塞进去。
珠子一碰到锁芯,“滋滋”冒起白烟,锁芯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地窖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墙角的小窗透进一丝微光,照见十多个孩子缩在草堆里。
最小的那个抱着膝盖哭,眼泪把脸糊得花里胡哨,见沈墨仪推门进来,吓得往大孩子身后钻:
“别抓我……我娘说会来接我的……”
“姐姐是来救你们的。”
沈墨仪摸出火折子吹亮,橘红色的光映出孩子们冻得发紫的小脸,
“跟我走,去找妈妈好不好?”
离她最近的男孩攥着根盐粒结成的硬块,突然指着墙角:
“刚才有个穿青衫的叔叔,给我们塞了块饼,说跟着姐姐走能看见白梅船……”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女孩拽了拽衣角,那女孩怯生生地补充:
“他还说……船上有第五个……跟我们一样的……”
沈墨仪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追问,头顶传来苏清的痛呼:
“啊……”紧接着是张舵主的怒吼:
“弟兄们挺住!别让死士靠近窖口!”
她赶紧把火折子塞给最大的孩子:
“举高点,跟着我!”
转身抱起最小的孩子往通道跑,脚刚落地就踩到黏糊糊的东西。
低头一看,黑红色的血正顺着砖缝往地窖里渗,在火光下像蚯蚓似的爬。
“沈姑娘,跑什么?”
齐云白的声音穿透厮杀声追过来,像冰锥扎进耳朵,
“把账册交出来,这些娃还能活!不然……”
“寒川哥!”沈墨仪急得回头,正看见靳寒川的短刀被齐云白挑飞,断臂的袖子被刀风扫得鼓起,
“你快……”
话没说完,怀里的孩子突然扯她袖口:
“姐姐,纸……纸流血了……”
沈墨仪低头,连云港的交货条正被砖缝渗出的血泡得发胀,“午时交货”的“午”字被血糊成个黑团,旁边晕出个歪歪扭扭的“五”。
更骇人的是纸条边缘,“白梅船底”四个字正一点点显出来,跟血地里慢慢浮起的字迹一模一样!
“墨仪快走!”
靳寒川一脚踹在齐云白膝盖上,趁他踉跄时往地窖扔了把短刀,
“第三块砖下有密道!按《金陵刑狱志》里的法子撬!”
沈墨仪捡起刀,刚要撬砖就听见码头方向传来船笛——“呜——呜——”
悠长又急促,跟海盗信里记的“乙亥七”号信号分毫不差!
“寒川哥一起走!”
她伸手想拉他,却见齐云白的刀已经劈到靳寒川眼前,刀背的白梅纹在火光下闪着凶光。
“别管我!”
靳寒川拽着齐云白滚作一团,声音闷在打斗声里,“船底有铁笼!半个时辰后开船!救孩子……”
沈墨仪咬着牙撬开地砖,密道里的冷风裹着盐腥味灌出来。
她回头望了眼窖口的厮杀,抱起孩子钻进通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白梅船要开了,第五具童尸还在船上等着,她必须追上,不然这些孩子,真要成了盐仓里不会哭的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