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又黑又潮,只有月光从墙壁裂缝钻进来,在地上映出细碎光斑。
沈墨仪弓着腰往前跑,怀里的狼头戒硌着胸口,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靳寒川的话还在耳边,“黑库底层藏着……”
他没说完的,一定是爹的关键线索。
跑了约莫半柱香,密道里的霉味越来越重,空气也变得压抑。
她放慢脚步,摸着怀里的密令,突然想起靳寒川之前的反常。
他早知道狼头戒能开黑库,却从没提过;刚才摔落时,他塞戒子的动作又快又急,像早有准备。
“他是不是还藏了别的事?”
疑念刚冒起,前面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跟盐仓里拖童尸的铁链声一模一样。
沈墨仪猛地贴在墙根,握紧发间的银簪。
黑影从拐角挪出来,佝偻着背,头发花白得像团乱草,手里攥着根生锈的铁棍探路,脚踝上的铁链拖在地上,每动一下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谁在那儿?”
沈墨仪低喝,声音带着警惕。
这密道只有黑阁的人知道,来者肯定不善。
黑影停在原地,微微侧头,空洞的眼睛转向她的方向,沙哑着嗓子开口:
“是……沈大人的女儿吗?你身上有艾草的味,跟沈大人医案上的一样。”
沈墨仪心里一紧。
艾草味是爹医案特有的,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半本医案,爹生前总用艾草熏过防虫。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爹?”
她没放松警惕,银簪举在胸前。
“我是黑库的老看守,姓陈。”
老看守慢慢抬起手,露出满是老茧的手掌,上面布满细小疤痕,
“三年前沈大人被关在黑库时,帮我治过眼睛。我这眼,就是那时候瞎的。”
“齐大人怕我看见他对沈大人动手,给我灌了毒。”
“我爹被关在黑库?”
沈墨仪愣住了,之前查遍刑部卷宗,都没提过这事,
“盐仓那具尸体,真的是替死鬼?”
“是齐大人找的流浪汉,把脸毁了冒充沈大人。”
老看守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苦涩,“沈大人心善,知道我家里有重病的孙子,还偷偷给我塞过银子。”
“他临走前,给了我个油布包,说里面是盐仓的账册副本,让我藏在盐仓第七具童尸身上。”
“第七具童尸?”沈墨仪追问,往前凑了半步,“怎么认?那孩子有什么记号?”
“左肋有个梅花烙。”
老看守说得很肯定,“沈大人特意用烧红的银簪烫的,说这样我瞎了也能摸出来。”
“他还说,要是有天他不在了,会有个带‘冤’字的姑娘来取,让我一定把油布包交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用粗麻绳系得严实,递向沈墨仪的方向:
“你拿着,这是能救沈家的东西。沈大人说,账册里记着齐云白跟海盗勾结的证据,还有二十个童尸的来源——都是被黑阁抓来的孤儿。”
沈墨仪刚要伸手接,眼角突然瞥见老看守的袖口闪了下。
是个冒烟的小布包,硫磺味瞬间浓了!跟刚才死士手里的自爆装置一模一样!
“你手里是什么?!”
沈墨仪猛地往后跳,银簪指着老看守,声音发紧,
“你根本不是什么老看守!你是齐云白的人,故意引我来的!”
老看守的脸色突然变了,之前的苦涩全没了,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露出两颗黄牙:
“小姑娘,反应倒快。齐大人说了,只要把你引到这儿,拿到狼头戒,我就能换解药。”
“我孙子还在他手里,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突然把冒烟的布包往地上扔,“轰隆”一声炸响,热浪追着沈墨仪的后背燎,头发梢都焦了。
密道顶部的土渣“簌簌”往下掉,砸在她肩上生疼。
“疯子!”
沈墨仪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老看守拖着铁链追了上来,嘴里喊着:
“把狼头戒留下!不然我杀了你!”
她不敢回头,只拼命往前跑。密道里的烟越来越浓,呛得她直咳嗽,肺里像塞了团烂棉絮。
跑过一个拐角时,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是刚才老看守掉在地上的油布包,麻绳散开了,露出里面半张纸。
沈墨仪下意识捡起来,借着月光一看,心脏猛地一缩。
是她爹的笔迹!
上面写着“黑库底层,藏真尸”,字迹被血渍糊了一半,却看得清清楚楚。
“黑库底层藏着真尸……是我爹的?”
沈墨仪的手都抖了,刚要把纸塞进怀里,身后的铁链声越来越近。
老看守的嘶吼也越来越响:“别跑!把戒子留下!”
她攥紧油布包和狼头戒,加快脚步往前冲。密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那是出口的方向。可没跑几步,前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黑阁人马的呼喝:“齐大人说了,密道出口守着,别让沈氏余孽跑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沈墨仪贴着墙根躲起来,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在踢地上的石头。她摸了摸怀里的狼头戒,又看了看手里的油布包——账册和爹的线索都在这儿,绝不能被抓。
突然,她看见旁边的墙壁有块松动的石头,用力一推,竟露出个能容一人钻进去的小洞。
是之前靳寒川跟她一起发现的,说是万一被堵,可以暂时躲躲。
沈墨仪赶紧钻进去,把石头推回原位,只留一条缝观察外面。
刚躲好,老看守就追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黑阁的人。
“人呢?刚才还听见动静!”
个黑阁的人骂道,用刀劈向旁边的土墙。
“肯定藏起来了!”
老看守的声音带着急躁,“齐大人说了,找不到人,咱们都得死!仔细搜!”
脚步声在洞外徘徊,沈墨仪屏住呼吸,手心全是汗。
她看着怀里的狼头戒,突然想起靳寒川的话:
“能开黑库的门”。
黑库底层藏着她爹的真尸,账册又在手里,只要能冲出密道,就能去黑库找真相。
可外面守着这么多人,怎么冲出去?
沈墨仪的目光落在油布包里的账册上,突然有了主意。
她慢慢掏出几页账册,趁着外面的人转身时,猛地扔了出去。
“在那儿!”
黑阁的人看见账册,立刻围了过去。老看守也扑过去抢:
“别弄坏了!齐大人要完整的账册!”
趁他们乱作一团,沈墨仪猛地推开石头,从洞里冲出来,往密道出口跑。
“拦住她!”
后面的人反应过来,举刀追上来。
沈墨仪拼尽全力往前跑,出口的光越来越亮。她知道,只要冲出这里,就能去黑库。
那里有爹的真相,还有靳寒川没说完的话。
可她没看见,密道出口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褂的人影正举着绣春刀,等着她自投罗网,刀柄上的“玄”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墨仪躲在石洞里,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摸着怀里的狼头戒,突然想起靳寒川之前说的“黑库底层藏着……”,
难道爹的真尸就在黑库?那铁盒里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是老看守的声音!沈墨仪赶紧从石缝里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褂的人影举着绣春刀,老看守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刀,鲜血染红了满地的荒草。
“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姑娘都抓不住。”
黑衣人冷笑一声,用脚踢了踢老看守的尸体,
“齐大人说了,留着你也没用。”
沈墨仪心里一寒,原来齐云白早就打算灭口。
她看着黑衣人转身要走,突然有了主意。
她摸出怀里的铁盒,用力往另一侧的草丛扔去。
铁盒落地发出“哐当”一声,果然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
“谁在那儿?”
黑衣人举着刀走过去,警惕地盯着草丛。
沈墨仪趁机从石洞里钻出来,往密道出口的反方向跑。
她知道,现在不能去黑库,黑衣人肯定在出口设了埋伏。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终于甩掉了追兵,躲进一间废弃的破庙里。
破庙里到处是灰尘,只有一尊残破的佛像立在中间。
沈墨仪靠在佛像后面,终于敢喘口气。
她掏出怀里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账册和一封信。
信是她爹写的!
“吾女墨仪亲启:若你看到这封信,爹已遭齐云白毒手。黑库底层藏着爹的真尸,账册里记着齐云白与海盗勾结、贩卖童尸的证据。”
“二十个童尸皆是孤儿,被黑库抓来后,用菩提毒毒杀,再卖给海盗炼药……你一定要将真相公之于众,让爹和孩子们沉冤得雪。”
“切记,黑库守卫森严,需用狼头戒打开底层大门,戒子有两枚,一枚在你手中,另一枚在……”
信写到一半就断了,后面的字迹被血渍糊住,看不清另一枚戒子在谁手里。
沈墨仪的眼泪掉在信上,混着她爹的血渍,她攥紧账册和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去黑库,找到爹的真尸,拿到完整的证据。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在喊:
“搜!仔细搜!齐大人说了,就算把西郊翻过来,也要找到沈氏余孽!”
沈墨仪赶紧把账册、信和铁盒藏进佛像后面的暗格里,然后躲到破庙的横梁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看见十几个黑阁卫士举着刀冲进破庙,为首的正是刚才在密道出口的黑衣人。
“大人,这里没人。”
一个卫士搜完后报告。
黑衣人皱了皱眉,目光扫过破庙的每个角落,最后停在佛像上:
“把佛像撬开,仔细搜!”
沈墨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卫士举着刀走向佛像,她握紧了发间的银簪。
要是被发现,就跟他们拼了!
可就在这时,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还有人在喊:
“黑阁的人都给我站住!李大人带御林军来了!”
黑衣人脸色一变,赶紧下令:
“撤!快撤!”
十几个卫士慌忙跑出破庙,消失在夜色里。
沈墨仪从横梁上跳下来,心里又惊又喜。
李大人是爹的好友,肯定是来帮她的。
她从暗格里拿出账册、信和铁盒,快步跑出破庙,朝着喊杀声的方向跑去。
月光洒在她身上,怀里的狼头戒泛着冷光,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