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船底“咚咚”的凿击声突然跟催命鼓似的变急,江水“哗啦”一下从碗口大的破洞灌进来,没半炷香的功夫就漫过膝盖。
冰凉的水裹着盐粒,腌得老陈胳膊上的旧伤口又红又肿,他龇牙咧嘴地骂:
“我的娘哎!这水比盐仓的卤水还蛰人!再这么灌,船撑不了一炷香就得沉!”
沈墨仪扶着船壁往后退,脚底下一滑,差点摔进水里。还没等她站稳,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得发紧。
一截青黑毒绳从水里漂上来,绳身泛着淡绿微光,跟条刚从江底捞上来的活蛇似的,死死勒在腕骨上。
她指尖刚碰就烫得缩回手,疼得直抽气:“哎哟!这啥玩意儿这么烫!”
靳寒川攥着断刀挡在她前头,右腹伤口渗的血把衣襟染了片红,指节绷得发白:
“别愣着!往高处挪!船底破得太快,水都漫到腰了!”
“我儿子还在毒水牢啊!”
老舵主手下抱着账本慌得直跺脚,账本边角被江水泡得发皱,纸页黏在一起扯都扯不开,
“这船沉了,我们都得喂鱼!齐云白这狗东西,早知道他没安好心!”
阿贵娘搂着阿福往舱门退,阿福的小鞋早被冲走,光着脚踩在船板上,冻得直哭:
“娘,我怕水……我还想跟小石头一起吃糖糕呢!爹会不会来救我们呀?”
“沈姐姐!洞太大,堵不住!”
阿贵拎着船桨凑过来,往船底破洞瞅了眼,急得直喊,
“得赶紧找地方逃!再等就来不及了!”
沈墨仪刚想应声,腕上的毒绳突然又勒紧了些。
她低头一看,毒绳被江水浸得泛出妖异蓝光,跟裹了层冷火似的,照得周围的江水都发绿,连船壁上的青苔都被映得发亮。
“好烫!跟摸了刚烧过的柴火似的!”
她想扯下来,指尖刚碰到绳身就猛地缩回手,倒抽冷气。腕部皮肤“滋滋”冒白烟。
血水顺着绳缝往下滴,落在江水里,连周围的水都染成青黑色,游过的小鱼立马翻了肚皮。
阿贵扑过来拽住她的胳膊,手指刚碰到她的腕子就赶紧缩回,眉头皱成一团:
“烫死了!沈姐姐,这是菩提毒!上次我脚沾了点,肿得连鞋都穿不上,疼得我直跺脚!你看你腕子都烂了!”
“跟上次见的怪人眼睛一样!”
阿福吓得往阿贵娘怀里钻,小手指着蓝光哭,
“沈姐姐会变成怪人吗?我不要沈姐姐变怪人!”
阿贵娘赶紧捂住他的嘴,手忙脚乱摸出怀里的粗布巾:
“靳大哥!快想想办法啊!这毒上次阿贵沾了都那么厉害,沈姑娘这情况更严重!”
空气里飘开股焦糊味,混着江水的腥气,闻得人喉咙发紧。老陈忍不住咳嗽,揉了揉发痒的嗓子:
“这味儿跟盐仓那回的毒烟差不多,肯定是菩提毒没跑!”
靳寒川摸出块红铜碎片。
是之前从银戒上刮下来的,就是用这东西暂时压了他的毒伤。
他咬牙递过去:“别动!我用碎片压毒!这玩意儿只能顶一会儿,得赶紧找红铜库才能彻底解了这毒!”
沈墨仪点点头,忍着疼让他把碎片按在腕部。
蓝光果然弱了点,她松了口气:
“管用!可这碎片太小,撑不了多久!”
“里面的人听着!船底破了,你们跑不了了!”
可没等他们松劲,舱门外突然传来官差粗哑的喊声,裹着江风飘进来,
“齐大人说了,流放犯就该沉江!”
阿贵娘气得骂:“这群狗官!跟齐云白一路货色!我们明明是被冤枉的!”
“我跟他们拼了!”
老舵主手下也急了,往舱门冲了两步,“我儿子还在等我!”
“别冲动!”靳寒川赶紧拦住他,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他们人多,还有刀箭,硬拼我们吃亏!先看看情况!”
老舵主手下喘着气,不甘心地退回来,死死抱着怀里的账本:
“可再等下去,我们都得淹死!”
话音刚落,蓝光突然变亮,毒绳勒得更紧。
沈墨仪疼得闷哼一声,腕部溃烂得能看见红肉,没站稳撞在船壁上,舱壁的木屑掉了满脸,扎得皮肤有点痒,却顾不上擦。
疼都快疼死了,哪还管得着痒。
江水里的碎木板被冲得“哗啦”响,官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锁门的“咔嗒”声,跟敲在每个人的心口似的。
阿福吓得往阿贵娘怀里缩得更紧,小身子直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不好!他们把舱门锁了!”
阿贵趴在舱门听了听,急得喊,手还不忘敲了敲舱门确认,
“外面有脚步声,至少五个人!”
靳寒川没等沈墨仪反应,直接扑过来攥住毒绳。
掌心刚碰到蓝光就“嘶”地冒白烟,一股焦糊味混着血腥味飘过来,闻得人心里发紧。
“阿福别闻,呛得慌!”
阿贵娘赶紧捂住阿福的鼻子,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背顺气。
靳寒川的掌心很快露了红肉,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毒绳上,竟让蓝光弱了点。
“有用!再坚持会儿!”
沈墨仪赶紧喊,想伸手帮忙却不敢碰毒绳。
“别管我!”
靳寒川咬着牙往两边扯,指节泛得发白,额角的冷汗滴在船板上,
“她胳膊要是废了,我们怎么找红铜库解毒?”
“靳大哥快松手!”
阿贵娘赶紧从怀里掏出块干净布巾递过去,声音发颤,
“这毒能烂到骨头里!上次小石头沾了点,疼得直哭,眼泪都把衣襟打湿了!你掌心都见肉了!”
“靳大哥,要不我找根木棍帮你撬?”
老陈也凑过来,想帮忙却不敢碰毒绳,手在身侧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了。
“来不及!”靳寒川摇头,头还轻轻晃了晃,
“毒绳勒得太紧,她腕骨都快断了!”
“啪”的一声,毒绳终于被扯断。
靳寒川把断绳扔进江里,江水“滋滋”冒了阵白烟。
他掌心的血滴在船板上,疼得额角冒冷汗,却还硬撑着笑:
“这下能撑会儿了……老陈,你帮我把掌心的毒绳纤维挑出来,别留着祸根。”
老陈赶紧点头,从怀里摸出根细针,小心翼翼地挑纤维,手还时不时顿一下,生怕弄疼他:
“靳大哥忍忍,这纤维沾了毒,不挑干净会烂得更厉害!”
沈墨仪看着他掌心的伤,心里过意不去,眼圈有点红:
“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发现毒绳……”
“别傻!”靳寒川却打断她,语气带着点强硬,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官差锁了门,肯定还会有后招!”
“你们看!船壁上有个小窗!”
阿贵突然指着船壁喊,手还指了指那个小窗,眼睛亮了亮,
“能不能从那儿逃出去?”
众人赶紧围过去。老舵主手下摸了摸窗框,又敲了敲,听着声音挺空:
“是木头的!能撬开!我来!”
他说着就从怀里摸出把小刀子,往窗框缝里插。
这还是上次偷偷藏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别费力气了!那窗是钉死的!”
老舵主手下刚想撬,舱门外的官差突然贴在门缝喊,声音粗哑还带着笑,
“齐大人早说了,你们这批流放犯就该沉江!这是天意,谁都救不了你们!”
众人往门缝一看,能看见官差腰里别着块黑色令牌,灯笼光映在令牌上,“玄”字晃得刺眼。
“这令牌跟校尉掉的那块一模一样!”
阿贵突然喊,手指还指着令牌,语气肯定,“是黑阁的人!”
“开门!”
老舵主手下冲过去拍门,手掌拍得舱门“砰砰”响,震得手都麻了,
“我们是被冤枉的!齐云白才是走私红铜的真凶!你们黑阁跟他勾结,就不怕被查?”
“冤枉?”
官差却笑得更得意,声音都带着轻蔑,
“你们跟海盗勾肩搭背,还想狡辩?死了都活该!黑阁的事,轮不到你们管!”
江水流得更急,漫到了腰际。
沈墨仪的裤腿泡得沉甸甸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跟裹了层湿棉花似的。
她打了个寒颤,忍不住跺了跺脚,想让脚暖和点:
“水越来越深了,再不想办法,我们真要被淹死了!”
“娘,我冷……我想回家……”
阿福冻得牙齿打颤,拉着阿贵娘的衣角,声音都断断续续,带着哭腔。
“阿福乖,再忍忍,我们一定能出去!”
阿贵娘赶紧把他抱起来,用自己的衣襟裹住,还往他手里塞了块温热的红薯干,
“先吃点甜的,就不冷了。”
靳寒川扶着船壁慢慢站起来,右腹的伤口被江水腌得发疼,每喘一口气都牵扯着疼。他喘着气说:
“别喊了!他们是故意把我们困在这儿,想让我们淹死,顺便毁了老舵主手里的红铜账本!”
老舵主手下一愣,赶紧把账本抱得更紧,胳膊都勒出了红印:
“对!这账本是齐云白走私的铁证,他们就是想毁了它!我绝不让他们得逞!”
“不行就拼了!”
老陈也急了,摸出怀里的硫磺粉包,上次就是用这东西退了绿苔怪人。
他晃了晃粉包,粉末还“沙沙”响,“把硫磺粉撒到门外,说不定能逼官差开门!”
“别冲动!”沈墨仪赶紧拦住他,手还按在粉包上,
“硫磺粉不多了,要是逼不退他们,我们就没东西对付怪人了!”
“沈墨仪说得对!”
靳寒川点头,还轻轻拍了拍沈墨仪的胳膊,示意她别慌,“先等等,看看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可没等他们商量完,舱门外突然传来“哗啦”声,像是有人在往船里倒水。
“不好!他们在往船里灌毒水!”
阿贵趴在门缝一看,急得喊,脸都贴在门板上了,“水都泛绿了!”
“这群畜生!为了灭口,连毒水都用!”
老舵主手下气得直骂,脚还跺了跺船板,震得船板上的积水都溅起来。
“毒水漫进来,我们就算不淹死,也会中菩提毒!”
阿贵娘也慌了,抱着阿福的手更紧了,眼睛里满是担忧。
沈墨仪咬着牙,眼神变得坚定:
“不能等了!老陈,你把硫磺粉撒到门缝,逼他们后退!阿贵,你跟我一起撬舱门!”
老陈刚想拆硫磺粉包的绳结,阿贵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指着舱门锁链喊:
“老陈先别撒!你快看那锁链上的字!我好像见过!”
老陈停下动作,顺着阿贵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着眼睛瞅了半天:
“啥字?我眼神不好,你念来听听!”
阿贵凑得更近,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了看,念出声:
“是‘乙亥七’!跟我爹船上的船号一模一样!”他说着还兴奋地拍手,
“我爹说过,只有漕帮运红铜的船才用这种带刻字的锁链,普通船用的都是没字的!”
老舵主手下也凑过来,伸手摸了摸锁链刻痕,指尖能感觉到凹凸:
“还真是新刻的!边缘都没生锈,肯定是最近才弄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齐云白这是想嫁祸漕帮啊!”
“我上次在毒绳碎屑里发现黑礁岛的煤渣,跟漕帮运红铜船上的煤渣一样!”
沈墨仪皱起眉,突然想起之前的线索,
“他早就跟漕帮有勾结,现在又想让漕帮背黑锅!这心思也太歹毒了!”
“少在里面胡说八道!”
官差在门外听得不耐烦,骂道,“放毒箭!射死这群满嘴胡话的东西!”
毒箭“嗖嗖”射进来,钉在船板上立马冒青烟。
老陈赶紧撒了把硫磺粉,粉末落在毒箭上“滋滋”冒白烟,他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烟真够冲的!官差肯定得退!”
“沈姐姐你们快点!阿福快被烟呛哭了!”阿贵娘抱着阿福躲到船尾,还不忘喊,声音都带着慌。
“知道了!”
沈墨仪应了声,跟阿贵一起往舱门使劲,“阿贵,我们一起撬!一、二、使劲!”
舱门纹丝不动。阿贵急得冒汗,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门太结实了!靳大哥,你能来帮忙吗?”
靳寒川刚想上前,右腹的伤口突然扯得疼,他扶住船壁喘了口气,脸色发白:
“我来试试……你们让开点!”
他接过阿贵手里的船桨,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往舱门撞去。
“咚”的一声,舱门晃了晃,却还是没开。靳寒川疼得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靳大哥,你没事吧?”
沈墨仪赶紧扶住他,眼里满是担心。
“没事!”靳寒川摆了摆手,咬着牙说,
“再来一次!肯定能撞开!”
他再次举起船桨,刚要往下撞,突然听见舱门外传来官差的喊声:
“不好!他们要撞门!快加把劲灌毒水!”
众人心里一沉。
毒水已经漫到胸口了,再灌下去,真的要没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