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道尽头的红光越来越亮,沈墨仪拽着靳寒川往亮处跑。
他右腿发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伤口渗的血把裤腿黏在小腿上,蹭一下就疼得龇牙:
“墨仪,慢、慢点儿……我腿麻得快没知觉了。”
沈墨仪赶紧放慢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
窄道入口处,阿贵娘攥着机关绳的身影还在晃,海盗的火铳已经对准她,却没敢轻易开枪,大概是怕她松手触发落石,连自己也埋在里面。
“阿贵娘,你撑住!我们找到红铜就回来救你!”
她朝着入口喊,声音在窄道里撞出回音。
阿贵娘没回头,只扯着嗓子应了句:
“别管我!快去找红铜!福娃就交给你们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海盗的怒骂:
“臭婆子!再不松手老子开枪了!”
紧接着是火铳上膛的“咔嚓”声,听得沈墨仪心都揪成了一团。
“娘!”阿福在老张怀里挣扎,小胳膊挥着要往回跑,
“我要娘!你们放开我!”老张死死抱住他:“福娃乖,你娘厉害着呢,能打跑海盗!咱们找到红铜回去帮她!”
阿福眼泪挂在脸上,抽噎着点头,小手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快嵌进老张胳膊里。
跑出窄道,眼前豁然开朗。
红铜库像个巨大的石室,满地堆着红铜块,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空气里的铜锈味浓得呛人,吸一口都觉得嗓子发紧。
石壁上刻着模糊的漕帮水纹印,有的被红铜锈盖得只剩个轮廓,有的还能看清弯弯曲曲的线条,跟沈墨仪怀里的令牌印子隐隐呼应。
“这就是红铜库?”
阿贵眼睛都亮了,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红铜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么多红铜,齐云白走私的就是这些吧?”
靳寒川靠在一块红铜块上喘气,脸色苍白得像纸,他指着库角:
“你们看,那里有个黑木盒!”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见库角的石台上摆着个乌漆抹黑的木盒,盒盖缝里似乎透着点绿光,看着怪神秘的。
没等众人走过去,身后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还夹杂着老舵主的喊骂:
“你们别跑!齐大人不会饶了你们的!”
沈墨仪回头,见老舵主跟在海盗后面追了进来,手里还举着把生锈的短刀,刀刃上沾着点绿苔,大概是从密道里捡的。
“老东西,你还敢追来!”
阿贵举着船桨就迎上去,桨身带起的风刮得老舵主头发乱飞,
“上次你帮齐云白绑沈姑娘她娘,这次还想帮他抓我们?我看你是活腻了!”
老舵主往后退了半步,眼神却挺凶:
“我也是没办法!我儿子还在齐大人手里!只要抓了你们,他就放我儿子!”
说着就挥刀往阿贵身上砍,刀刃“呼”地划过空气,带着股铁锈味。
阿贵侧身躲开,船桨“啪”地拍在老舵主胳膊上,打得他“哎哟”叫了声,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你儿子重要,别人的命就不重要?”
沈墨仪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短刀扔远,
“齐云白根本没打算放你儿子,他就是拿你当枪使!”
“你胡说!”老舵主红着眼,
“齐大人说了,只要拿到婚书和沈墨仪,就放我儿子!”
“他的话你也信?”
靳寒川冷笑,从怀里掏出块假玉佩。
这是上次齐云白用来骗他们的,上面的刻痕跟真的差不了多少,
“上次他用这个假玉佩骗我们去黑礁岛,差点让我们喂了海怪!你觉得他会说话算话?”
老舵主盯着假玉佩,嘴唇哆嗦着没说话,显然也有点动摇。
就在这时,库门突然“哐当”一声被关上,紧接着传来“咔嗒”的锁门声,海盗头子的笑声从门外传进来:
“里面的人听着!库门已经被我锁死了!你们就等着饿死在里面吧!”
“你混蛋!”
阿贵冲到库门前,使劲拍着厚重的铜门,
“开门!快开门!”
铜门纹丝不动,只有他的手掌拍在门上的“砰砰”声,震得手心发麻。
沈墨仪心里一沉。
他们被困住了。她走到库门前,摸了摸门上的锁孔,又看了看石壁上的漕帮印,突然想起佝偻人影扔给她的铜哨,赶紧从怀里掏出来。
铜哨冰凉,哨底有个小小的暗格,她用银簪撬开,里面掉出张油纸海图。
展开一看,上面画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终点标着“黑礁岛浅滩”,旁边还写着“密道藏于红铜堆后,需执念者血开”。
“有密道!”沈墨仪激动地喊,把海图递给众人,
“在红铜堆后面!我们能从密道出去!”
阿贵一听,立马跑到红铜堆后面摸索,手指抠着红铜块之间的缝隙,指甲都磨红了:
“在哪儿呢?我咋没看见?”
靳寒川也走过去,借着火把光仔细看。
红铜堆后面的石壁上,果然有块石头跟别的不一样,上面刻着个小小的漕帮水纹印,跟海图上标的位置一致。
“在这儿!”他指着那块石头,
“但上面写着‘需执念者血开’,啥意思?”
“执念者……”
沈墨仪皱着眉,突然想起怀里的婚书碎片和爹的令牌,
“是不是得有真心想做某件事的人滴血?比如……想报仇,想找到亲人?”
“我来!”阿贵立马举起手,
“我想找我爹,想报仇!我的血肯定行!”
他说着就想咬手指,被沈墨仪拦住:
“等等,先别急,万一不是呢?我们得想清楚。”
就在这时,老张突然指着库角的黑木盒喊:
“你们看!木盒好像在动!”
众人回头,见黑木盒的盖子轻轻晃了晃,缝里的绿光更亮了,还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有东西在里面爬。
“里面装的啥?”
阿福躲在老张身后,探着小脑袋看,“不会是怪物吧?”
靳寒川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里面没有怪物,只有半瓶泛着绿光的红铜粉,旁边还放着张纸条。
他拿起纸条展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沈墨仪爹的笔迹:
“红铜粉能解菩提毒,然引绿苔怪人,慎用。密道需沈家血脉开,切记。”
“沈家血脉……”
沈墨仪心里一动,摸了摸自己的指尖,
“我是沈家的人,我的血能开密道?”
她没等众人反应,就咬了咬食指,指尖渗出点血珠,往石壁上的漕帮印按去。
血珠刚碰到石壁,就被印子吸了进去。
紧接着,石壁“咯吱咯吱”地响起来,慢慢往旁边移开,露出条黑漆漆的密道,里面飘着淡淡的海水味,大概是通着海边。
“开了!真开了!”阿福兴奋地喊,差点从老张怀里跳下来。
众人刚要往密道里走,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
红铜堆塌了一角,露出个裹着破布的骷髅头,“咚”地掉在地上,破布散开,骷髅眼眶里嵌着块铜片,上面的漕帮水纹印跟沈墨仪爹的令牌一模一样。
“爹……”
沈墨仪扑过去,抱住骷髅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是你吗?爹!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仔细看着骷髅,指骨上套着个小铜环,刻着“砚”字。
这是她爹的名字,小时候她总喜欢抢这个铜环玩,爹还笑着说等她长大了就送给她。
骷髅的肋骨上有道整齐的刀痕,跟刀疤脸手里的长刀形状一致,沈墨仪摸着刀痕,眼泪掉在铜片上:
“爹,是不是刀疤脸杀的你?是不是齐云白让他干的?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沈姑娘,别伤心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阿贵拍了拍她的肩膀,“海盗说不定很快就会撞开门,我们得赶紧走!”
沈墨仪点点头,把骷髅头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进怀里:
“爹,我带你回家。”
众人刚走进密道,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的响声。
库门被海盗撞开了,海盗头子举着火铳冲进来,见众人在密道里,立马开枪:
“别跑!”铅弹“砰”地打在密道入口的石壁上,溅起火星。
“快跑!”
靳寒川推着众人往前跑,密道里黑漆漆的,只能靠手里的火把照明。
地面上的碎石子硌得脚疼,石壁上时不时滴下水珠,“嗒嗒”地落在地上,像在倒计时。
跑了没一会儿,前面突然传来“哗哗”的水声,还夹杂着奇怪的“嘶嘶”声。
“前面是啥?”
阿贵举着火把往前照,只见密道尽头是片浅滩,海水漫过脚踝。
而浅滩上,趴着几只绿苔怪人,身上的绿苔像衣服一样裹着身体,眼睛绿油油的,正盯着他们看。
“是绿苔怪人!”
老张吓得往后退,“红铜粉引过来的!”
绿苔怪人“嘶”地叫了声,朝着众人扑过来,爪子上的绿苔掉在地上,沾着点黏液。
阿贵举着船桨迎上去,“啪”地拍在一个怪人的头上,绿苔掉了一大块,怪人疼得“嗷嗷”叫,转身又扑上来。
“用硫磺粉!”
沈墨仪突然想起老张怀里的硫磺粉,“上次阿贵娘用硫磺粉赶跑过怪人!”
老张赶紧掏出硫磺粉包,往怪人群里扔去,粉末“呼”地散开,怪人们立马往后退,捂着鼻子“嘶嘶”叫,显然怕这东西。
“快趁机走!”
靳寒川喊道,众人跟着他往浅滩深处跑,海水越来越深,没过了膝盖,冰凉的海水刺激着伤口,靳寒川疼得皱紧眉头,却没停下脚步。
跑着跑着,前面突然出现一艘小船,船身上刻着“乙亥七”的字样。
是阿贵爹的船!
“是我爹的船!”
阿贵激动地喊,跑过去摸了摸船身,
“我就知道我爹还活着!这船肯定是他留下的!”
众人赶紧上船,阿贵解开船绳,划着桨往海里走。
回头看时,绿苔怪人还在浅滩上“嘶嘶”叫,海盗们也追到了浅滩边,却不敢下海,只能在岸边跳着脚骂。
小船在海面上飘着,月光洒在海面上,泛着银光。
沈墨仪抱着怀里的骷髅头,靠在船舷上,眼泪还在掉,却露出了点笑容:
“爹,我们逃出来了,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
靳寒川坐在她身边,递过来一块红铜粉:
“先把我的毒解了,等我好了,就陪你去黑礁岛,找齐云白算账!”
阿贵划着桨,看着远处的黑礁岛,眼神坚定:
“还有我!我要找到我爹,还要帮你们报仇!”
阿福靠在老张怀里,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嘴里嘟囔着:
“娘……红枣粥……”
老张摸了摸他的头,小声说:
“福娃,等天亮了,我们就去找你娘,给你煮红枣粥。”
小船朝着黑礁岛的方向飘去,海风吹着船帆,发出“哗哗”的声音。
远处的黑礁岛像个巨大的黑影,藏着无数的秘密,而齐云白的阴谋,也即将在那里被彻底揭开。
沈墨仪看着黑礁岛,握紧了手里的铜哨。
她知道,一场更大的战斗还在等着他们,但她不怕,因为她身边有靳寒川,有阿贵,有老张,还有怀里的爹。
他们会一起,把齐云白的罪行公之于众,还沈家一个清白,还所有被他伤害的人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