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渔船的船板沾着清晨的芦苇露水,沈墨仪攥着分赃名单。
边角红铜粉和“骨髓液显名单”时的一模一样,细得像打磨过的沙粒,把指节磨得发白。
之前黑阁秘卫红铜剑豁口映出的红铜库废墟影,正和黑礁岛北岸的沉沉黑影叠成一团揉烂的浓墨,压得空气都透着压抑。
靳寒川靠在舱壁,刚用红铜碎片压下的青黑毒素还在皮肤下隐隐作痛,喘气带着苦胆丸的涩味,像吞了口未熟的野李子。
他突然拽住沈墨仪的手腕,指尖冰得像寒冬铁疙瘩:“听,北岸炮声!是连珠炮,齐云白追来了!”
“轰隆!”
巨响炸来,船板蹦起三寸高,舱里空药瓶、碎木片“哗啦啦”乱滚。
阿福手里的红铜碎片“当啷”掉在船角,他赶紧弯腰去捡,小脸蛋憋得通红:
“娘!没掉水里!这是墨仪姐给的护身符!”
阿贵娘按住阿福的手,捂他耳朵往北岸瞅,脸色骤白:
“是齐云白的黑船!帆上的海鲨徽纹和医箱上的一模一样!跟贴在屁股后的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
沈墨仪扒着船舷望去,三艘黑船排成三角阵封死浅滩,炮口火光一闪。
第二发炮弹擦桅杆炸进水里,巨浪“哗”地拍来,船板“嘎吱”作响,渗水溅在脚背,凉得人打激灵。
她摸出红铜匕首转了圈:
“阿贵,搬船尾厚木板挡炮!铁弹砸中船身就完了!阿贵娘护好福娃,别让碎木片划他脸!”
“好嘞!”
阿贵搬木板时憋得脖子青筋暴起,额角汗珠直淌,
“墨仪姐搭把手!这玩意儿沉得像块石头!”
两人刚固定好,第三发炮弹落在渔船左侧,碎木片擦沈墨仪脸颊飞过,她摸脸沾到温热的血珠,血腥味混着海咸直往鼻子钻。
“墨仪姐流血了!”
阿福急得跺脚,小眉头皱成疙瘩,“会不会留疤?我娘说女孩子脸上留疤不好看!”
“小伤,跟蚊子叮了似的!”
沈墨仪擦去血迹,转向靳寒川,“黑船有多少人?能冲出去吗?”
靳寒川拄着断刀起身,胳膊僵得像灌了铅,每动一下都牵扯毒伤:
“三艘船,每艘至少七个海匪,共二十多个,还有两门炮!硬拼不行,炮比船板硬,耗下去就是等死!
浅滩的民宅是唯一活路,里面有地窖能挡炮!”
他咳了两声,吐出血丝痰,嗓子火烧火燎。
“往民宅跑!”阿贵娘急喊,
“我上次送鱼见过,是老渔民的房子,地窖深着呢!”
“跑!”
沈墨仪刚要跳船,见靳寒川脚步虚浮,赶紧拽住他的腰带,塞颗苦胆丸进他嘴,摁了摁他的喉咙:
“咽下去!你命是我的,没我同意不准死!你死了,谁帮我查齐云白的阴谋?”
靳寒川咽下药,揉着脖子吐槽:
“轻点!再摁我喉咙,以后没法跟你斗嘴了!放心,我死不了,还等着讨回他欠我的账!”
阿福攥着发烫的碎片喊:
“船板裂了!民宅着火了,黑烟像条黑龙!海匪会不会已经在那儿了?”
阿贵解开船锚扔水里,拿起船桨猛划:
“往芦苇丛靠!芦苇能挡炮弹!福娃别探头,小心崩着眼睛!”
渔船在浪里摇得像片叶子,好不容易靠近浅滩,黑船射来一排毒箭,箭尖泛着绿光,显然浸了毒。
阿贵举碎片乱挥,一支箭擦胳膊飞过,箭尾羽毛扫得他痒:
“好家伙!箭杆上的绿苔滑溜溜的,跟鼻涕似的!”
沈墨仪捡起掉落的箭,触到“玄字七”刻痕愣了:
“这是刑部黑警库的箭!我爹说只有密探能用,沉木箭杆泡三年不烂!”
靳寒川用断刀挑开箭尾缠线,线结是水波纹状:
“这是黑礁海盗的结!齐云白收编了海匪,想占黑礁岛当土皇帝!”
沈墨仪把箭杆贴在碎片上,碎片泛出淡绿光:
“浸过菩提毒!红铜碰毒就亮,留着既能证他勾结黑警库,还能引开怪人!”她把箭别在腰上。
“碎片为啥会发光?”阿福举着碎片翻来覆去看,
“跟戏文里的法宝一样!”
“是护身符!”沈墨仪揉他的头,
“红铜天生克菩提毒,一碰到就亮,跟咱们冷了发抖一个道理!”
阿贵娘划桨时溅湿了袖口,见海匪小艇逼近,急得直跺脚:
“别唠了!小艇快追上了!快划!”
众人刚踏浅滩烂泥,十几个海匪举刀冲来,光膀子的海匪满身鬼头纹身,汗臭味混着鱼腥味熏得人想吐。
“红铜克你们的刀!”
阿贵举碎片迎上去,“别以为人多就能欺负咱!”
满脸胡茬的海匪笑喷唾沫:
“毛头小子!看我劈碎你这破铜烂铁!”
举刀冲来,踩得泥地“咕叽”响。“当啷”一声,海匪的刀断成两截,他愣了:“你耍了啥妖法?”
“红铜天生克铁刀!”
靳寒川拽着沈墨仪往民宅跑,“躲地窖!”
刚跑两步,见一个渔民被巨浪卷走,呼救声瞬间被涛声盖没。
阿贵娘抹着眼泪:“咱自身难保,只能先顾自己了……老天爷保佑他能被救!”
众人冲进民宅,沈墨仪一眼看见墙角的地窖入口,上面盖着块沾灰的厚木板:
“快进地窖!阿贵守门,老舵主盖木板!海匪快到了!”
钻进地窖,霉味混着土腥味呛人,蜡烛光下影子拉得老长。
靳寒川突然双腿一软栽倒,青黑毒素从下巴爬满额头,浑身抽搐,他赶紧往嘴里塞布防咬舌。
“靳寒川!”
沈墨仪翻出《济世堂秘录》,抖着手找“脊髓制药”页,
“老舵主磨红铜碎片,要细如面粉!阿贵找熬药的瓦罐,用昨天套的野兔脊髓!”
老舵主接过碎片,手抖着找石头当磨盘:
“不用活人的吧?我可不敢弄活人的,会遭天谴!”
“放心,用野兔的!”
沈墨仪蹲在靳寒川身边,指尖轻按他后颈找穴位,“你专心磨,药效全靠碎粉细!”
阿福递过自己的碎片:“墨仪姐,用我的帮靳大哥!上次它帮我挡过毒烟!”
“福娃真乖!”
沈墨仪接过碎片,“熬好药给你留块糖!”
阿贵抱着带裂纹的瓦罐跑回来:
“墨仪姐,找到瓦罐了!裂得不大,装水不漏!”
“凑合用!”沈墨仪把瓦罐放地上,
“捡点干柴,够熬药就行!”
阿贵刚跑开,守在窖口的阿贵喊:“外面海匪砸门呢!还说找不到人就放火!”
沈墨仪生了堆小火,用筷子搅着罐里的药膏,瓦罐“滋滋”冒白烟,药膏泛着红铜粉的淡红光。
“快好了!”她轻声说,“再忍忍,敷上就好受了!”
药膏喂下没多久,靳寒川脸上的青黑毒素淡了些,呼吸也平稳了。
众人刚松口气,阿贵跑进来喊:
“堂屋梁上有船板!刻着‘乙亥七’,跟我爹船上的记号一模一样!刻痕还新着!”
“真的?”沈墨仪往窖口跑,
“快取下来!”阿贵搬来旧木梯,爬上去时脚滑了一下,赶紧抓牢梁木,用力拽下船板,“咚”地掉在地上。
他摸着刻痕掉眼泪:
“我爹留的线索!他没走多久,肯定还活着!”
沈墨仪闻了闻船板,摸了摸木纹:
“有漕帮的桐油味,木纹是楠木的,跟你家船的一样!”
“我爹的船就是被黑警库截的!”
阿贵攥着船板手发抖,“这刻痕也是‘七’,跟箭上的一样!”
老舵主摸船板上的水纹印:
“这是漕帮新印!去年换舵主才改的,只有帮里人知道!齐云白连漕帮都拉下水了?”
“‘玄字七’是黑警库编号,‘乙亥七’是漕帮船号!”
沈墨仪拍大腿,“齐云白用‘七’字勾着两帮分赃!分赃点在月牙湾,漕帮老窝在那儿!去月牙湾,既能找分赃点,也能找你爹!”
阿贵娘眼里冒光:“找到就能回家喂鸡了!我还惦记着家里的鸡会不会饿坏!”
“肯定能!”
沈墨仪拍阿贵的肩,“顺着线索走,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等拿到证据,就去告齐云白,让他再也不能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