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咬着牙把船桨抡得飞快，胳膊上青筋都绷起来，渔船“嘎吱嘎吱”往芦苇荡深处钻。
芦苇叶“哗啦哗啦”扫过船板，带着露水的凉意打在脸上，可没人敢松口气。
身后秘卫的火把光越来越近，跟追命的鬼火似的。
沈墨仪趁机把手术刀往靳寒川后背贴，想先压一压毒。
刚碰到伤口，血混着骨髓就渗出来，黏糊糊的像融化的琥珀，一碰到空气突然“嗡”地泛出红光，亮得刺眼，连阿福头发上的草屑都看得清清楚楚。
“哇！好亮！跟小太阳似的！”
阿福忘了怕，小手拍着船板，“连灰尘都飘得清清楚楚，像小雪花！”
红光裹着手术刀，沈墨仪指尖沾着骨髓液，凉丝丝滑溜溜的像摸了块果冻。
她突然想起怀里的绣春刀，赶紧蘸了点骨髓液往刀身抹。
红铜嵌边瞬间亮得像燃着的炭火，刀鞘上慢慢浮出一行行小字，跟印上去似的。
“这是啥？咋还发光了？”
老舵主手下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手还揉了揉，怕自己看花眼，“难道红铜显灵了？”
小字一行行冒出来，先显出“府尹张启山”，再是“盐商王元宝”，最后“清流党李修远”几个字跳出来时，满船的人都僵住了。
老舵主手下手里的短铳“啪嗒”掉在船板上，响声在夜里格外清楚。
“李修远？”
老舵主手下赶紧捡起铳，手还在抖，说话都结巴，
“他不是跟齐云白对着干吗？上次在金陵书院，还给咱们送热馒头挡差役，咋会在名单上？”
他抓着头发急得直跺脚：“难道他是装的？咱们之前说的话，是不是都被他听去告诉齐云白了？咱们的计划，他早知道了？”
阿贵凑到刀跟前，鼻子都快贴上去，能闻到红铜的金属味：
“还有齐云白！他跟府尹勾结，难怪这么嚣张！府尹早被收买了，咱们告不倒他，跟白告似的！”
他越说越气，拍了下船板：“上次他还装清官说抓毒人，全是骗人的！比河匪还坏，河匪至少讲规矩，他连清流党都能收买，太恶心了！”
沈墨仪攥着绣春刀，指节泛白，刀身红光映在她脸上，眼神冷得像冰：
“原来李修远是齐云白的眼线！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咱们，就是想摸清咱们的底！”
她咬着牙分析：“上次他帮咱们挡差役，根本是想探咱们知道多少红铜的事，好让黑阁设埋伏，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咱们跟傻子似的被他耍！”
“我的天！这么能装！”
阿贵娘倒吸一口冷气，手捂住嘴，
“亏我还觉得他是好人，给他送过鸡蛋！早知道是坏人，我还不如给鸡吃！”
靳寒川看着名单，突然攥紧船板，伤口的疼都忘了。
他想起上次李修远给的草药，现在越想越怕：
“那草药说不定掺了毒，幸好我没喝！”
他抬头看向沈墨仪，眼神坚定：
“我跟你们去仓库！但你们得答应我，找到红铜先救被毒控制的人！”
“他们浑身长绿苔，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呜呜’叫，比死还难受！”
沈墨仪点头，语气决绝：“好！先救怪人，再找齐云白和李修远算账！他们骗了咱们，害了这么多人，必须付出代价！”
阿贵说话时，唾沫星子溅到刀身红光上，“滋”地一下就没了，连痕迹都没留。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凉得自己一哆嗦，赶紧把手缩回来哈气。
幸好没全信李修远，不然现在说不定早栽了。
“快划！前面就是漕帮码头了！”
沈墨仪突然喊，声音有点哑，“到了码头躲进暗格，开关在石板水纹印下面，按一下就开！”
她看见远处火把光快到芦苇丛边缘，心都提到嗓子眼：再晚一步，就被秘卫包围了，想跑都跑不掉。
阿贵使出全身力气划桨，渔船“嘎吱”往码头冲，船角的空药瓶被晃得“咕噜噜”滚出去，“扑通”掉进河里溅起水花。
黑阁的箭一支接一支射来，像下雨似的。有的钉在船板上，箭尾“嗡嗡”抖像蚊子叫；
有的掉进河里，一沾水就泛青，鱼翻着肚皮浮上来，鱼鳃黑得吓人，尾巴拍了两下就不动了。
靳寒川靠在舱壁上，毒素爬过肩膀到脖子，皮肤青黑冰凉像摸了块石头。
他摸出苦胆丸，手指有点抖，差点掉地上，掰了一半塞进嘴。
苦味瞬间漫开，苦得他皱紧眉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把剩下的半颗递给阿福，声音虚却温柔：
“含着，碰毒烟能顶一会儿，别咽下去，咽了更苦。等出去了，我给你买桂花糖，买两颗，你一颗，你娘一颗。”
“谢谢靳大哥！”
阿福小心含着药丸，小声说，“我不咽，等出去了吃桂花糖！”
渔船终于到了码头，众人刚跳上岸，秘卫就举着火把围过来。
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排怪物，把码头围得水泄不通，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为首的秘卫举着黑盒子，上面“黑阁秘库”四个字闪着冷光，他晃了晃盒子，里面传来“哗啦”声：
“靳寒川，交脊椎液！不然我现在就给你娘注射毒针，改良过的毒，半个时辰就让她浑身长绿苔，连你都认不出来！”
阿贵娘把阿福护在身后，声音抖却硬气：
“你们太过分了！光天化日行凶，就不怕遭天谴？”
秘卫冷笑：“天谴？齐先生就是我们的天！这码头早被我们包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十几支毒箭同时射来，像绿色的雨，把码头染得发青。靳寒川突然抓起断刀。
刀身嵌着红铜泛红光，他猛地站起来，腿有点软，扶了下船舷，挥刀一劈，“当啷”几声，三支箭被劈成两半。
“靳大哥好厉害！”
阿贵喊着加油，“再劈几支，把他们的箭都劈完！”
箭上的毒雾遇红光就散，只留下焦糊味，像烧头发似的，呛得人咳嗽。
“小心左边！还有箭！”
沈墨仪扑过来拽靳寒川，自己膝盖磕在石板上，疼得咧嘴却没喊。
怕一喊，靳寒川分神被射中。
一支箭擦过靳寒川胳膊，钉在石板上泛青冒烟，石板被腐蚀出小坑，坑底泛着绿光。
沈墨仪怀里的绣春刀晃出来，红光更亮，刚好挡住另一支箭，箭杆“啪”地断成两截。
“阿贵，快带阿姨和阿福躲进暗格！”
沈墨仪喊，“我跟靳寒川挡住他们！”
“墨仪姐，你们也快点！”
阿贵拉着阿贵娘和阿福，手忙脚乱找暗格开关。
靳寒川喘着气，后背的脊椎液渗出来，染红衣襟，腰带上的玉佩都沾湿了，“靳”字被血染红。
他往沈墨仪手里塞红铜碎片。
带着他的体温，温温热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这是我爹留下的，能显配方，你去仓库找红铜，我挡住他们！”
他语气坚决，“我娘的事，我自己解决，别连累你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
沈墨仪推辞，“你一个人挡不住他们，咱们一起想办法！”
靳寒川摇头：“没时间了！你们找到红铜就是帮我，也是帮所有人！我答应过救怪人，不能食言！”
他举着断刀冲向秘卫，刀风扫过火把，火星溅在脸上，烫得他躲了躲却没停。
就算毒发，也要护住线索，护住娘，不能让她变成怪人！
“你一定要撑住！我们找到红铜就回来帮你！”
沈墨仪攥着碎片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
她刚往仓库跑，就听见阿贵在后面喊，声音带着哭腔还兴奋：
“墨仪姐！你看！我爹的船板里有地图！”
沈墨仪回头，阿贵举着“乙亥七”船板。
夹层弹开，里面藏着半块黑礁岛地图，红圈标着“红铜结晶藏处”，旁边写着“初一涨潮时取，需漕帮令牌”，字迹是阿贵爹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我爹的字！”
阿贵眼泪掉在地图上，晕开墨迹却舍不得擦，
“他写字总把‘潮’字三点水写得特别长，跟我小时候教我的一样！他肯定还活着，等着我们找他！”
阿贵娘凑过来看，眼睛红了：“真的是你爹的字？他还活着？”
沈墨仪心里一动。
有地图能省不少时间，可新的问题冒出来：
“仓库有毒烟，进去会不会变怪人？靳寒川一个人能不能打过秘卫？”
她看着阿贵，语气担忧：
“黑礁岛的粗盐只有你爹的船能运，他现在在哪？是不是被抓了，或者变成怪人了？没有粗盐，找到红铜也解不了毒！”
“是啊，你爹到底在哪？”
阿贵娘也急了，“没有粗盐，就算找到红铜，咱们还是会变成怪人，靳小哥也撑不了多久！”
远处仓库“轰隆”一声，像打雷似的，黑烟夹着绿光扩散得更快。
毒烟快到码头了，甜腥味刺得人嗓子疼。
阿福忍不住咳嗽，小脸憋得通红，阿贵娘赶紧用披风挡住他的鼻子。
秘卫的笑声传来：“红铜快被烧光了！就算你们找到仓库，毒烟也能把你们变成怪人，跟绿苔怪一样追着人咬！”
沈墨仪攥紧地图，指节泛白：
“地图要漕帮令牌，咱们翻遍行李都没找到，怎么取红铜？而且今天才廿九，要等初一涨潮，靳寒川的毒最多撑一天，他娘更等不了！”
“这可怎么办？”
老舵主手下抓着头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吧？”
沈墨仪突然打了个寒颤：
“阿贵爹留地图，会不会是齐云白的陷阱？他连李修远都能收买，说不定早就盯着你爹的船，故意让他留地图，引我们去黑礁岛一网打尽！”
“不会的！我爹不会害我们！”
阿贵急得跺脚，眼泪掉得更凶，“这是真地图，他肯定在黑礁岛等着我们！”
沈墨仪看着越来越近的毒烟，又看了看手里的地图和碎片。
一边是生死危机，一步错就变怪人；一边是藏着阴谋的线索，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陷阱。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
“不管是不是陷阱，先去仓库救靳寒川的娘，看看红铜还在不在！总不能让齐云白得逞！”
“对！先救靳小哥的娘！”
阿贵娘擦了擦眼泪，“没有令牌，咱们总能找到别的办法，大不了硬闯！”
众人跟着沈墨仪往仓库跑，毒烟在后面追，甜腥味越来越浓。阿贵攥着地图，手都在抖。
既期待找到红铜、见到爹，又怕这是陷阱，靳大哥出事。
阿福攥着红铜碎片，紧紧跟在阿贵娘身边，小声问：
“娘，我们能找到红铜吗？靳大哥会不会有事？我还想吃桂花糖……”
仓库的火光越来越亮，像一头张开嘴的怪兽，等着他们进去。
众人的影子在火光下被拉得很长，一路往仓库延伸，像一条希望的路，却也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