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纸张上都是宝蓝色的钢笔字迹，潦草凌乱，根本看不清楚一个字。
这样的纸张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废纸。
但是在白医生的手里却不一样，他失去焦距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甚至开始一点一点聚焦。
他在黑暗中缓慢的伸出手，将一张张纸拿到了面前。
是病例。
白医生看的清楚，第一次检查是因为月经推迟三周以上，妇科的医生建议去检查产科。
第二张纸是产科的处方单，有化验血的，有做B超的。
这是一个孕妇的产检单，越往后看，上面的描述就越清楚，清晰可见宫内妊娠字样都写着这个叫乔贝贝的女人怀孕了。
白医生看到最后一张手忽然一抖，口中无意识的呢喃。
“怎么会畸形呢？”
他迅速站起身将房间里的灯打开，把手里的病例一张一张按照检查的时间先后把单子都排列在桌子上。
孕妇从第一次检查出来化验之后就非常准时的来产检。
甚至他还发现这更奇怪的一点，那就是这个叫乔贝贝的女人，他所有的产检都是一个医生签字的。
白医生刚毕业的时候也在医院实习过。
在医院， 就算是大夜班，帮人上班，替同事上班连在一起也不可能每次都能排到每个月的同一天，同也一个孕妇。
所有到医院孕检的，每次都是挂号看病。
医生本来就是轮班，孕妇的检查时间又是整月整月的，那么准确的时间，不应该没次都能找准一个医生。
唯一能说的过去的说法就是这份报告是假的。
谁会没事真怀孕做一份嫁的报告，然后来确诊自己的孩子是个畸形儿呢？
白医生想不明白。
月亮从窗外照在地板上，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穿过鞋子刺激着白医生的神经。
而此时，刘阿水也已经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
按照约定，刘阿水给林瑶打电话，汇报今天的工作，他们约好的时间是晚上的八点，电话号码是村里的电话。
刘阿水捏着电话本，指尖定格在上面。
只要按下这个电话就能知道今天见到的那个和林瑶长的一样的人，到底是不是林瑶本人。
“哟，阿水哥，你干啥呢！”
张长河吃饱了饭笑嘻嘻的路过。
见到刘阿水站在这里发呆，还以为是刘阿水想媳妇了，“是不是憋着给嫂子打电话呢！还是等着回电话？”
一个村里一般就那么一个电话，都是电话响了才去叫人。
“没有。”
刘阿水心不在焉的问张长河，“你觉得有没有人能一下子就移动到另外地一个地方，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说啥呢！顺口溜？”
张长河挠挠头，上下打量刘阿水，“你是不是傻了，还是跟媳妇吵架了？”
不然也不能这么呆滞啊？
他说完的时候，刘阿水已经回神。
“没事，你去看电视吧！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家里就是厂子里。
也就是给林瑶。
大概是因为有张长河的打岔，再次拿起电话的时候刘阿水也不紧张了。
他按照本子上的电话一个个按下去，八个数字按完了， 然后拿起听筒听着里面清晰而有节奏的忙音。
“喂？”
没过多长时间，有个女人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声音夹杂着电音的低频磁性。
有点陌生，但是刘阿水还是听出来这是林瑶的声音，于是眉间更紧蹙，隔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是我。”
“嗯，今天干的怎么样？”林瑶握着电话问道。
“还不错，但是也有问题。”
“哦？”
林瑶笑着，将电话换了个手。
刘阿水听到电话里有纸张沙沙的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敲过玻璃，清脆的带着回音。
他在想着这是什么。
然后就听到林瑶说，“那你说吧！我把问题记下来，咱们一起解决。”
“嗯。”
第一天上工问题很多，刘阿水足足说了半个小时才说完，都是写小细节，林瑶在电话卡里跟刘阿水讨论了整改方案，两人说到很晚。
第二天一早。
林瑶是在员工餐厅吃的早饭，鸡蛋和牛奶。
莲花村来的人都不喜欢牛奶，他们更喜欢米饭油条包子馒头，不过食堂里也都有。
因此吃饭的时候就是各吃各的。
林瑶坐着吃饭，远处的一道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刘阿水昨天说的话林瑶记得，说他们跟本人的口音不大一样，沟通的时候会有些问题说不清楚。
口音是从小学习的。
或许在刘阿水看来，人出生就会有当地的口音。
这不是他的错，是认知的错误。
正想着，白素素踩着高跟鞋一脸嫌弃的坐了下来，张口便是标准的普通话，“你非要在这里吃干什么，我办公室不是有饭吗？”
她每天吃的是定制的早饭。
有牛奶鸡蛋，有面包水果，面包还是定制的。
都是吃不胖的。
“与民同乐嘛！”林瑶说的也是普通话。
一句话落下，原本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不见了。
刘阿水低头吃饭，不再去看那个高贵的女人。
昨天晚上，他在打电话的时候特意跟林瑶说了几个可有无可无小问题，但是就是没说这里一个跟她长的一样的人的事情。
如果他们是一个人，那么必然林瑶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今天一大早，他就看到林瑶来吃饭，甚至还十分熟络的打饭拿筷子，还叫了另外一个老板来吃饭。
尤其是她们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第一次来。
或许，他真的是看错了？
嘴里的食物索然无味，他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两人在说笑， 偶尔声音会起来一点。
在刘阿水的位置上完全能听到她们说话。
没有口音。
这个女人长的根林瑶一样，但是说话的时候跟在莲花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比如现在，她们俩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很清楚的那种，清楚到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读书。
别说是口音了，就连是哪里人都听不出来。
或许，真的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在遥远的京城里，有一个人跟林瑶一样怀着孩子，挺着肚子的女人一模一样的长相，她们却彼此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