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记得郁南栀先前离京的时候，是想要在中秋赶到西境的。
如今算着时间，若是剩下的路程旦夕不歇倒也能差不多正好在中秋那日赶到。
春桃几次欲言又止，守在郁南栀的身边不住地唉声叹气。
“我没什么。”郁南栀睡了一觉，觉得自己好多了，便也有了精神安慰春桃。
春桃却一撇嘴，几乎就要哭出来。
“这又是怎么了？如今咱们离开了侯府，你倒是愈发爱掉金豆子了。”郁南栀握着她的手，苦笑不得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若是到了西境，让齐虎瞧见，非得以为我欺负了你不可。”
“才不会呢，我和哥哥都对姑娘忠心耿耿，姑娘便是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没有半分怨言的。”春桃梗着脖子解释。
可是接着，春桃又显得有几分落寞。
她说：“姑娘，就因为春桃对您忠心，才一直替您瞒着你病了的事儿。可我如今瞧着您的神色，却越发觉得自己错了。”
郁南栀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难道你不想和你哥哥中秋团圆吗？”
“想，可姑娘您的身子更是……”
“那你不想我和我父亲中秋团圆吗？”郁南栀又问。
春桃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春桃。”车外，魏无虞突然喊了一声。
春桃只觉得如蒙大赦，忙不迭掀开车帘冲了出去。
“我与你换一换位子。”魏无虞示意两辆马车停一下，自己利索地跳了上去。
魏无虞看着郁南栀仍就有些潮红的脸色，顿时皱起了眉头：“咱们随身携带的药物不多，一会儿若是碰上城镇了，定然还是得寻郎中来给你看诊一下的。”
郁南栀皱眉：“可离开棠越郡的时候云掌柜他们说过咱们继续往西走是不会……”
“难不成你要这么一路病着到西境？”魏无虞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冷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路不肯吭声是为了不耽搁行程，可若是你的病情越来越重，即便是咱们赶在中秋之前到了西境又有什么意义呢？阿栀，岳将军想要的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在他心中，妻女早已亡故了十几年，他也早已接受了这一切，可若是他知道还有一个女儿活着，却活成了这个样子，你觉得岳将军会高兴吗？”
郁南栀沉默。
“还有崔九，你分明已经猜到，崔九与岳将军之间有关系，若是因为你导致他们分崩离析……”
魏无虞说着，陡然一叹。
她其实并不大清楚如今崔九究竟同岳将军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只是如今西境的平安是岳将军十几年的坚守才得到的。
可北境如今没了平远侯郁崇成，已经露出了巨大的破绽，京城里居然也一直没有传出什么消息。
只怕北境的将领仍旧不会有什么变化。
那么，即便岳将军守得住西境，大昭又能安宁多久呢？
若是西戎和北狄联手，他们如今当真还会有胜算吗？
魏无虞心头一直压着巨大的石头。
即便是离开了京城，看过了大昭的山山水水，她心头的阴霾也未能散去分毫。
越是到了紧要管头，上头的那些人的心意，有时会往往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魏无虞根本不敢想，若是郁南栀此时出了事，岳将军会如何，西境又会如何，大昭的未来又会是如何……
魏无虞越想下去，脸色便越发冷了起来。
“阿栀，我不会惯着你。”
“夫子。”郁南栀吸了吸鼻子，伸手扯住了魏无虞的衣袖，“倘若我死在了半路上，你们便不要告诉岳将军，这世上还有一个我了。”
郁南栀翻了白眼，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就转身跳下了马车。
“崔九，我有话与你说。”魏无虞才不管郁南栀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不可说的弯弯绕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郁南栀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必须要从根源上断绝掉会影响西境安全的一切可能。
崔行舟听到郁南栀身体抱恙，当即就忍不住想要过去瞧一瞧。
魏无虞拦住了：“你也该知道，阿栀是因为什么一直隐忍不说。她最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尽可能地装作不知道就是了。大家若是歇的差不多了，就快些赶路吧。我记得五里外似是有一个镇子的，虽然不会再遇上棠越郡那样的成真了，可想必也是有郎中有药材的。”
崔行舟点头，立马催着人重新出发了。
他们在夜幕降临前抵达了那个小镇。
魏无虞领着长安去寻了郎中来给郁南栀看诊。
郎中看过后，立马开了药房：“姑娘是旅途劳累，心绪难平导致的病症，不打紧的。”
老郎中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魏无虞和崔行舟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郁南栀的车厢中。
“瞧着你往日里笑眯眯地，怎么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儿？”魏无虞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手上却无比细心地给她掖了掖被子。
“夫子，我会好好喝药，咱们不要耽搁行程。”郁南栀拉着魏无虞的衣摆乞求。
魏无虞盯着她看了半天，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当天夜里，他们借宿在了那郎中的后院中。
第二天一早准备赶路的时候，郁南栀发现自己的车厢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锦被。无论是坐还是躺，都比之前舒服了许多。
郁南栀回头，却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崔行舟的身影。
她心里清楚，魏无虞这么一喊，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她病了的事情。
可她没想到，自始至终，崔行舟竟都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姑娘，我们公子担心西境不安，先头里探路去了。”长安似是察觉到了郁南栀的心思，凑过来解释了一句。
郁南栀皱眉：“咱们一路过来倒也没见着什么乱子，为何偏就是要到西境了，才会有危险呢？”
魏无虞对着长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倒也不是说西境不安全，只是你也该清楚岳将军所率的西境军，岂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闯入的？我们既然是要进入岳将军所在地，自然是需要有岳将军的熟人先行为我们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