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南栀皱眉看向坐在蒲团上的和尚,慈眉善目的慈悲中仿佛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凉薄。
“不知大师有何赐教?”岳南栀一脸警惕地开了口。
寄怀大师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他才停了下来。
他看着岳南栀,说道:“施主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老衲十分抵触,既是不信这些,又何苦要到老衲这里,来受这烟雾缭绕的苦呢?”
岳南栀沉默。
她是不信神佛,可山穷水尽之时,她却心中有一丝期冀。
妄图神佛可以给她一个指引。
也正是因为这样,陆朝云说要来寒山寺的时候,岳南栀才没有反驳。
可她面对着寄怀大师,心中却又充满了不信任。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其实并不适合在这儿耽误寄怀大师的时间。
可寄怀大师却没有动怒。
兴许出家人,早就没有了俗世里的七情六欲。
岳南栀叹了口气,又垂下了头。
寄怀大师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神佛也好,俗人也罢,终究是要求一个顺心如意。寒山寺香火鼎盛原就是因为俗人于此处可以求一个心安。施主若是有什么疑惑,老衲自当为施主解惑。”
“前尘往事,当真都不重要了吗?”岳南栀叹息。
“既是前尘往事自然是不重要的。”寄怀大师点头,“更何况于施主而言,过往种种皆已是前尘之事,本就不在意了不是吗?如今施主在意的,是身边人能否执手相伴一生?”
“大师……似乎很擅长为世间痴男怨女解惑?”岳南栀皱了皱眉,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仿佛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出来。
她愁眉苦脸地坐在寄怀大师面前,倒是沉默了起来。
寄怀大师笑眯眯地看着她,抬手给香炉里添了一把香粉。
许是添的急了些,香炉里陡然冒出一阵香灰。
岳南栀离得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倒是寄怀大师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仍就笑眯眯地看着她。
“大师不觉得呛吗?”岳南栀捂着鼻子问道。
寄怀大师摇了摇头:“世间万物都有存在的道理,这些香灰自然也有存在的道理,我们何必要被香灰干扰呢?”
岳南栀皱眉:“大师这话阿栀倒是不大明白,香灰是毫无生命的东西,缘何也能够在大师心中像众生一样被对待?”
“方才施主问老衲可是擅长为世间的痴男怨女解惑,老衲倒是想问施主一句,何为痴男怨女?”寄怀大师笑眯眯地往香炉里倒了一杯凉茶,压下了先前的灰烬,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岳南栀皱眉:“为情所困,便是痴男怨女咯。”
“如此说来,施主可也是痴男怨女中的芸芸众生?”寄怀大师笑呵呵地看着她,重新在屋子里点了一盘香。
他说:“施主方才愣住了,想来对于痴男怨女的见解,施主从前并未将自己划分在其中。可老衲却听说施主近来为了崔九公子的事情大动肝肠,心情甚是不佳。今日施主来到寒山寺,可也是为了解此惑?”
岳南栀沉默片刻,微微摇了摇头:“大师若是当真能够为我解惑,我更想要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比南疆蛊术更厉害的医者,可以解除崔行舟在南疆所中的毒。”
“老衲可不是大夫。”寄怀大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岳南栀,脸上的慈悲心肠没有少一分,他说,“施主的心结,只是因为崔九公子的病症吗?难道施主不觉得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该是崔九公子该受的吗?你们逆转因果,重头来过,岂是那样容易的事情?”
岳南栀脸上的血色陡然间褪了个一干二净。
她苍白着脸,对上寄怀大师无悲无喜的眸子,却仿佛瞬间身处炼狱。
世间万般苦痛加身,她也一时难以自持。
“施主可是魔障了?”
正在愣神的时候,突然一滴水落在了岳南栀的眉心。
她忽的回过神来,便见寄怀大师手中似是拿着一支柳条轻轻收了回去。
“倒像是话本子里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的模样了。”岳南栀笑了笑,却又突然愣了一下。
观世音普度众生?
寄怀大师如今不也是在普度众生吗?
那么她心中的疑惑,寄怀大师究竟能否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呢?
寄怀大师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只是施主,老衲想要提点施主一句,世间诸多缘法,施主不必强求。”
“大师的意思是说曲诺和崔行舟之间必然会是……”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执着才好。”寄怀大师双手合十再次念了几句佛号,便不论岳南栀如何追问都不在吭声。
不多时,禅房外头,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施主,陆施主在外头等着您呢。”仍是先前那个小沙弥,笑眯眯地探了个脑袋进来。
岳南栀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跟着小沙弥离开了禅房。
不远处的凉亭里,陆朝云正喜滋滋地冲她招手。
岳南栀快步走到陆朝云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红笺,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自然是我上上签的好姻缘。”陆朝云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家里头定下来的,我心里不安,便想要来寒山寺求一个心安罢了。如今看到这上上签,无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可以心甘情愿的备嫁了。”
岳南栀有些无语:“你信这个,还不如让你家里人多打听一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脾气秉性的人来得靠谱呢。”
“怎么?你莫不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头恼怒这才如此说我吧?”陆朝云笑眯眯地将自己的上上签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这才仔细问起岳南栀的状况。
岳南栀叹了口气:“我原就不怎么相信这些,大抵还是心不诚,寄怀大师倒也没同我多说什么。”
“你哪里是心不诚,你分明是心中不安罢了。”陆朝云翻了个白眼,颇有些无可奈何,“寄怀大师可是咱们大昭了不起的得道高僧,若是他都不能为你解惑,你只怕是……”
“朝云,我不信天命。”岳南栀蓦地打断了陆朝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