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看着她,轻轻启齿:“嫁给我。”
“什么?”郁南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小舅舅疯了吗?”
“小舅舅?”崔行舟蓦地一声冷笑,“阿栀,你倒是说说我是你哪门子的小舅舅?”
郁南栀皱眉,忍不住退开几步,“你是崔家的公子,我是侯府的姑娘,你自然是我小舅舅。”
“哦?可你方才还说你不是平远侯府的大姑娘,阿栀,你别忘了,是我告诉你一切真相的。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可不是你舅舅。”崔行舟又逼近了几步,伸手往她头上别了一支发簪。
郁南栀抬手想要去摸,却被崔行舟抓住。
“阿栀,你的及笄礼我其实一直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郁崇成居然当真忘了你及笄的日子,当真是……”
“母亲也忘了啊。”郁南栀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也许不是忘了,只是不在意罢了。”
她十五岁生辰的那一日,原也是充满了期待的。
可父亲远在边关,自是不会回来的。
她想着兴许母亲会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便也欢欢喜喜地换了新裙子,只等着母亲来喊她。
可母亲的确是来了,却看着她的穿着黑了脸。
母亲说:“今日还要带着你去庄子上料理庶务,你打扮成这幅模样做什么?”
郁南栀那时候换了衣裙,心里仍就存了几分妄想。
她想兴许母亲是故意这么说的,不管是出城还是进城,朱雀大街总是必经之路。那里有好几家成衣铺子,里头的新衣裳都十分好看。
兴许母亲要送新衣给自己。
可那一日母亲只是带着她对了一日的账本,傍晚黑着脸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母亲看都没有看一眼。
她只问了一句:“京郊的庄子你要开始有自己信得过的人,来日阿迟长大了,要一一交到阿迟手上,明白吗?”
郁南栀攥紧了掌心,低声应了是。
转头她便让春桃的亲哥哥去了庄子上,可春桃的哥哥,她从未想过要交给阿迟。
她的生辰就这样被母亲遗忘了。
直到临睡前,春桃端了一碗自己亲手煮的长寿面,笑嘻嘻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春桃说:“姑娘过了今日,就是大姑娘了,往后定要平安顺遂事事如意才好。”
转眼间,她十七岁了,历经一场生死,她早已不在乎什么及笄礼了。
她挣开崔行舟,抬手摸到那支簪子取了下来。
一支黄玉栀子花簪。
郁南栀笑眯眯地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歪头看向崔行舟,问道:“你不会要说这是你亲手雕刻出来的吧?”
崔行舟点头。
郁南栀脸上的笑意更大,只是眼中一片冷寂。
她说:“小舅舅,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不是……”
“小舅舅,你我心知肚明没有任何意义,世人眼中我是平远侯府的大姑娘,你便永远都是我的小舅舅,永无更改。”郁南栀寒着脸喝止了崔行舟的话。
“呵。”崔行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幅模样才让我觉得生机勃勃,阿栀,我真是害怕。”
害怕?
郁南栀挑眉,脑海中浮现起的却是遥远的前世过往。
那时候,分明是他将顾晚晚送回京城的。
分明是他对顾晚晚有了旖旎心思。
怎么如今他却能面不改色地说要娶她郁南栀了呢?
莫非……
他已经找到了顾晚晚,如今所为是为了将她置于死地?
巨大的恐慌几乎将她淹没,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廊下,并未听清崔行舟的话。
崔行舟戛然止住话头,担忧地俯身握住她的手臂,连声唤她。
好一会儿,郁南栀的目光才落在了他脸上。
“阿栀,可是我方才说的太多了?”崔行舟叹了口气,神情沮丧,“你若不想听,我便先不说了。我只是听着他们要给你定亲便觉得……罢了,阿栀,我总是守在这里的,绝不会让你与旁人定了亲。你我之间,来日方长。”
“无虞,阿栀拜托你多照看了。”崔行舟看着郁南栀闭着眼睛仿佛不愿看到自己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直起身来对着魏无虞的房间喊了一声。
魏无虞立时推开了窗,笑眯眯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崔行舟担忧地看了郁南栀片刻,到底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翻墙走了。
魏无虞忍不住感慨:“若是阿栀你应了他,到省了他每日翻墙的功夫了。”
郁南栀倏地回头,眼底红的吓人。
魏无虞连忙从屋子走了出来,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柔声问道:“不过就是婚嫁之事,你不愿意拒了便是,何故如此大动心神?”
郁南栀抓住魏无虞的手,仿佛是想要从她身上汲取几分力气。
魏无虞叹了口气,空着的另一只手绕到她背后拍了拍。
她说:“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瞒你。阿栀,我本就是崔九请来照看你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好生教养你妹妹,当然了,那也算不得你妹妹。”
“魏夫子早知我的身世?”郁南栀挤出一句。
魏无虞点头:“想必是崔九在关外查到了什么,你家出事之前,他便已托人传信于我,要我留意侯府动静。”
“关外?”郁南栀皱眉。
“是啊,崔九先前一直都在关外替……”魏无虞说着,蓦地停了下来。
虽说崔行舟对郁南栀有意,可崔行舟所行之事未必想要郁南栀全然知晓。
魏无虞沉默了片刻,还是将郁南栀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说:“你瞧,只要谈及你的婚事,他就失了分寸。可分明你方才说的也都是实话,你如今还顶着平远侯府大姑娘的名号,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他扯上关系的。可若你不是侯府嫡女,崔家又如何会接纳你呢?”
“……魏夫子,只要我是郁南栀,是不是侯府的姑娘,崔家都不可能接纳我。”郁南栀哭笑不得地看向了魏无虞。
他们两个人,该说是天真呢还是乐观呢?
她到底喊了崔老夫人这么多年的外祖母,无论身份如何转变,她和崔老夫人之间又如何能够成为……
不对,现下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
魏无虞说的那一次,应当就是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吧?
那时候,崔行舟居然是从边关赶回来的吗?
难不成,顾晚晚如今人在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