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迟避开了崔行舟的视线，一时不敢与他对视。
“可是春风楼的人？”崔行舟问。
郁迟呐呐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像是给自己辩解似的开口：“她左右是个出来卖的，我也不是成心的，只要咱们多给玉娘子些银子，想来她也不会与我为难吧？”
崔行舟冷笑：“你可知春风楼的姑娘各个都是在官府登记在册的，无论是死了还是伤了都要有个正经名目，你以为自己躲得过去？”
“可春风楼不过是……”
“那不过是你以为而已。”崔行舟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侯府嫡子竟是如此做派，想必平远侯也不会有几天安生日子了。”
郁迟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小舅舅，您看在我母亲的份上能不能不要让我父亲知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崔行舟盯着郁迟看了半晌，突兀地笑了起来，“你不肯让你父亲知晓，是准备偿命吗？”
“那样的贱命怎么会让我一个侯府公子偿命？他们敢吗？”郁迟血红着一双眼，死死瞪着崔行舟，好一会儿却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似的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小舅舅是想要给大姐姐出气，可小舅舅莫不是忘了，将我教养成这幅模样的，正是大姐姐啊！小舅舅以为，她就不会受到半分牵连吗？”
崔行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郁南栀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一丝温情。
郁南栀也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问了一句：“在崔氏在时，你的教养也是我教的吗？”
郁迟皱眉。
“郁迟，你其实很清楚，若是你母亲还在，你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她从前教我的那些严苛法子，用在你和郁瑾初的身上根本不行，她下不了狠手。所以她才会培养了一个我出来，在侯府的时候，唱黑脸的永远都是我。你们自是有自己的亲娘护着，不想做的坚持不下来的，她都会好生哄你们。而我又欠你们什么了呢？不过是放任你自由生长，你就怨恨我了吗？”郁南栀轻笑一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天底下哪能有这样的道理？”
“侯府将你养大成人，难道不算你欠我们的吗？”郁迟恶狠狠地看着她，并没有一丝一毫地悔过。
郁南栀闭了闭眼睛，笑着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能辜负侯府的养育之恩，如何能够眼眼睁睁看着你走向不可挽回的路呢？长安，将郁小公子绑了，好生送回侯府，务必要将小公子的作为一五一十地告知侯爷与夫人。”
“郁南栀你……”郁迟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长安堵上了嘴。
他挣扎着想要逃出去，却正撞上了来寻人的玉娘子。
玉娘子冷着脸瞥了郁迟一眼，对着郁南栀福了福身：“多谢姑娘，我今日倒是要跟着到侯府上问一问，凭什么我们楼里的姑娘的命就要比这侯府公子的命贱。”
玉娘子恨恨地踹了郁迟一眼，率先往平远侯府去了。
这个时辰巷子里本就人多，春风楼寻凶的动静又闹得大，一下子呼呼啦啦地围上了一大群人，都跟着往侯府去了。
崔行舟看向郁南栀问道：“你不去？”
“我要去拜访魏夫子。”郁南栀说完，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姜珍怎么还没来？四喜，你去瞧瞧隆安酒楼今日可是有什么牵绊？”
四喜点头，刚一出门就跟姜珍撞了个满怀。
姜珍一手扶着四喜站好，一手将做好的点心放在了一旁，便带着几分试探问道：“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侯府的郁迟小公子打死了春风楼的一个姑娘，如今被玉娘子亲自压着去侯府讨说法了。”
“怎么没听说啊，姜娘子来晚了没瞧见，郁小公子方才还在求咱们姑娘呢。”四喜冷哼了一声，说起郁迟也是满脸的嫌弃。
姜珍顿时后悔，直嚷嚷着为了一碟桃花酥耽误了自己看一出大戏。
崔行舟没有理会姜珍的叫嚷，上前拿起了点心，便看向郁南栀：“走吧。”
“你也要去？”郁南栀皱眉。
“怎么？阿栀莫不是忘了，当日还是我为你请到的魏夫子呢。”崔行舟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
郁南栀抽了抽嘴角，无奈地跟了上去。
魏无虞住的不远，他们来的时候，魏无虞正在院子里拿着一支树枝比划着什么。
瞧见崔行舟和郁南栀一道过来也没什么惊讶。
魏无虞冲着崔行舟抬了抬下巴：“你来得正好，我今日这一招怎么总觉得不大对劲，你正好来给我喂喂招吧。”
崔行舟点头，放下了手里的点心，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枝子便迎了上去。
郁南栀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两道身影，脸上露出了几分憧憬。
那样英姿飒爽的模样，真是让人神往。
郁南栀看得津津有味，等到两人停下纷纷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看傻了？”魏无虞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笑眯眯地问。
郁南栀摇头，只问了一句：“先前夫子说可以教我射箭，还算不算数啊？”
魏无虞点头：“你如今年纪大了，从头学武自是不行的，不过射箭暗器之类的，倒是不在乎年纪。”
郁南栀欢呼一声，贴着魏无虞坐下了。
魏无虞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崔行舟，拉着郁南栀问了一些她离开侯府之后的事儿。
郁南栀一一答了，并且将自己现在的住址与魏无虞说了。
魏无虞点头：“你能搬出来是最好的，原本我也想过，你此番离开名声上兴许会有些折损，可如今被这郁晚晚一闹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阿栀，侯府大姑娘的身份没了就没了，不打紧的。你是我的学生，来日自有被人高看一眼的时候。”
“我倒没有想过这些，倒是有一桩事儿，我想问问夫子的意思。”郁南栀抿了抿嘴，将自己想要去西境的想法同她说了。
魏无虞却愣了。
“夫子可是觉得阿栀异想天开了？”郁南栀看着她的神色，心蓦地沉了沉。